青龙椅子

■散文　□文/黄艺宁

老家古时候山茂林丰，盛产优质红梨木。曾祖父是个老木匠，曾祖母生下祖父时，就去世了。祖父出世时，曾祖父用老红梨木做了一把椅子，雕着两条青蛇。曾祖父死时，什么也没留下，就留下这把椅子。

我父亲十岁那年，一个外地人路过我们家，进屋子里讨口水喝。这个人一进屋子，看见厅屋的这把老木椅，双手抚着，爱惜得不得了。抚着那两条蛇时，说：“多好的一对青龙啊！”父亲说：“那是蛇，怎么是龙呢？”他说：“小孩子，你不懂。”后来我祖父才知道，这个人是蛇年出生的，他喜欢把蛇说成是龙。这或许有他人生的寓意。我祖父也是蛇年出生的，曾祖父给祖父留下这把雕着青蛇的椅子，也不知有什么寓意。

这个人和祖父聊了好一会，说：“我愿出十块大洋买你这把青龙椅子。”祖父不敢相信，这把椅子竟这么值钱。家里穷，祖父也没想那么多，也愿卖。但这个人掏尽了口袋，也只有五块大洋，还差一半。这人说：“我回家拿钱来买，你千万别卖给人家。”祖父说：“只要你是真要，我等你来买。”这人说：“我一定来。”走时，留下一块大洋作押金。

这个人走了，祖父也把这一块大洋花了。祖父也天天等，可是左等右等，这个人就是不见来。

过后，有人出同样的价钱要买，祖父不卖。

十年后，有人出到了二十块大洋要买，祖父也不卖。

二十年后，有人出到了五十块大洋要卖，祖父也不卖。

没人知道祖父为什么不卖这把青龙木椅，是祖父信守说是卖给那个人的话？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好像又太傻了，也不可能。究竟为什么？真的没人知道。

这把青龙椅子就这么一年一年成了古董，祖父七十多岁时，我父亲四十多岁了，我也有十多岁了。有一天，一个城里人到我们家，见了这把青龙椅子，愿出一千块钱买了带回城里。祖父还是不卖，那时候大哥读大学正等着钱用，可祖父就是不卖。父亲生气了，说了祖父一句，“老古董！”

祖父守这把青龙椅子守到八十七岁。祖父去世时，我大学刚毕业。那年，有人出到了二千元人民币卖这把青龙椅子，可是父亲不卖。父亲知道，蛇年出生的祖父很了不起，一辈子虽没干过什么大事，但他却能守着这把青龙椅子，再苦再艰也不卖，让它越来越有价值。如同人世间的好多东西，你越信守着就越有价值，比如正直、勇敢、善良，比如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