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菊
■散文 □文/施兰芳
小时候读诗,总以为“冲天香阵透长安”不过是诗人豪情万丈的夸张,想象中的菊花远没有那么香。
那年,偶然见一位同事从家中拔来了几株完整的菊秧,很高,很大,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瓣儿细细的,短短的,并不是长而弯的那种。只是,每一朵小花都努力地散发着明朗而爽快的浓香,虽然,它的根离了土。于是,我也来了凑趣的兴致,学着人家的样儿,从秧根上掰下几小截新芽。拿回家插在花盆里,浇足了水。不想,几日后,这几截短短的小芽竟伸长了许多,叶子也像模像样地展开了。
一个短暂的秋,一个漫长的冬,它们不得不默默等待。
直到第二年的秋天,才到了它们大显身手的季节。经过努力的结果,是经营出偌大一蓬繁繁密密的花蕾。一开放,就让人大吃了一惊:浓香扑鼻,沁人心脾。
然而,我却无缘近前赏玩了。因为每一朵花的花心上,都有一只或几只蜜蜂恋恋地卧在那里。不绝于耳的“嘤嗡”之声让我闻而却步。到了夜晚,蜜蜂总该归巢了吧?有那么一两次,我放胆凑近花前,刚一俯身,不想,“呜”的一下,就有那么一两只蜜蜂突然惊飞而起,惶然逃向夜色深处去了。
这种粉红色的香菊,花期很长。直至霜重露浓,它们仍然不肯凋谢。自然,小院里沸沸扬扬,一派热闹。
不期然,冷风吹彻,第一场雪花仿佛天兵空降,说到就到。松软的初雪包裹着花朵,花朵沉沉地垂下了头,不时有“啪嗒”、“啪嗒”雪团摔落地下的声音。我不得不采取紧急行动,将花一盆盆挪进空闲的室内。雪水开始融化,随即就有“嘤嗡”的音韵萦满室内。原来,在这飞雪旋舞之时,却还有恋花的痴蜂缠绵不去!眼看着苏醒过来的蜜蜂慌了手脚,在封闭得极严的房间里四下乱撞乱扑,我无可奈何地搓手顿足:傻东西,连命也不顾了吗?还没等我来得及想出什么好办法,就见这些蜂儿们弃下了有形的身体,不动了。唉,这被花香迷掉了魂的小东西,都说你们是纪律极严明的,极懂规矩的,怎么竟也能出现这等浪漫、散淡的“自由”分子呢?
也许,花与蜂是前世相知的灵魂。不巧,今世一些化作了花,一些化作了小飞虫。还好,总算能凭花香相认。相认也就相认了吧,居然依依不舍,幻想缠缠绵绵地长相厮守,永不分离,真可谓痴极愚极,又可爱至极!
这一次在寒风飞雪中失散,又不知再要经过几年几世的苦苦相寻,才可以重相聚首!
花已谢,蜂也亡,再相见又会托身成何等形象?彼此凭什么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