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

■散文　　　□文/张月娥

晨起，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着的还是冬天的絮语，打起黄鹂儿的女儿还在江南张望，春天还在不远处摇曳着。

对了妆镜再看一眼那女子，眼睛亮亮的，眉梢笑笑的，体态娟娟的，长发飘飘的，咦！春柳在镜中漾漾的。

春柳在哪里？春柳在河岸上，春柳在楼旁的小径上。

不是春柳，镜中怎么染着鹅黄和嫩绿？哎呀，傻女子，那不是你的衣衫吗？怯怯地低了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衫，没在意把春早已穿在自己的身上了，嫩嫩的绿到浅浅的黄依稀着淡。春天就这样悄然地装点了谁家的绿萝墙。

一个漂亮的女孩爱吹柳笛，袅袅的笛音穿着绿色的衣裳。

十岁的女孩就出脱得稳重大方，端庄娴淑，母亲把她做了模范教育她的妹妹：“看你姐，那才像个女孩子，瞧你整天就知道疯颠。多向你姐学学。唉，能学到你姐的一半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村里有女孩儿的人家，无不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个女孩子，挖着眼睛对自己的女儿说：“瞧人家春柳，小小年纪就有了淑女模样，唉，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家的样子。”

女孩子小小的心眼里，有一片明亮的天空，那片明亮的天空很大。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喜欢做梦的。女孩子知道唐诗，女孩子知道“渭城”，女孩子知道“柳色新”，女孩子知道那是官道，官家的道路。女孩子知道那是美景。女孩子说长大了要到渭城去，女孩子的世界在远处。

别的女孩子都喜欢跳皮筋、打沙包，春柳不喜欢这些玩意，春柳喜欢吹柳笛，吹自己做的柳笛。

春天的河岸上，柳枝迎风轻舞，柳色鹅黄嫩绿，柳絮乱飞如烟。春柳折一截寸来长的柳枝，用手指轻轻的碾捏几下，轻轻地抽了它白白细细的杆，留下一截空了心的树皮，用指甲刮去梢头上的那点绿衣，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别小看它，用它吹出的音，色新而清亮，婉转而细润，女孩子说：“那是春天的声音。”

女孩子长成了女子，女子站在渭城，看着一岸的柳树，背着手挺着胸学王维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辞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哦，我要是渭城的一棵柳树，王维第一眼看见的一定是我，赞美的也一定是我。

唐诗里有春柳，春柳是美，唐诗里没有忧伤。

“杨柳岸，晓风、残月。”宋词悠悠地敲打着女子的心，女子不喜欢柳永的夸张，说《雨霖铃》像一堆烂贱的棉絮，好好地糟蹋了这一岸柳，把晓风、残月也芜秽了。

女子的心是清爽的，透亮的，明镜似的。

女子说：“女子是我，我是春柳；我是春柳，和春柳一起染春天的颜色。

鹅黄嫩绿染上渭城柳时，春柳穿上鹅黄嫩绿的衣衫，站进柳树里，和一岸鹅黄嫩绿的春柳一起铺排开阵势，洋漾起春的浩荡，和春柳一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