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树

■小说 □文/言木

他常与妻子斗嘴，怨天恨地。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一个外国诗人的诗句：“树上樱桃千万颗，我只有一个老婆，一个老婆也嫌多！”

斗过嘴以后，他总是到前面大堤上看河对面那棵树，看了那棵树五脏六腑的气就消了，心境渐渐恢复，于是唐诗名句便跃然嘴上：“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两手背在后面，迈着四方步，好象进入了角色。

河很宽，大约有300米，远远看去那树很美。树枝虬曲，绿叶婆娑，风移影动，煞是动人。春天开白色小花，花期较长，如霜如雪，醉绿一河春水。

她常与丈夫吵架，讽刺挖苦，竭尽能事。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起一位中国古代女词人的名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吵过架她也是去大堤上看河对面那棵树，看了那棵树五脏六腑的气就消了，心境逐渐恢复，于是便背诵起自己的近作：“爱情与花朵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诗页/九十九朵玫瑰/哪一朵/为那些伤感的句子/暗自垂泪//花朵是女人的一生/一朵开成红颜/一朵送给爱情/还有一朵/留给结籽的春天。

他和她相识了。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唐诗、宋词、顾城、北岛。他们有道不尽的情：她说他英俊潇洒，如佐罗、享特；他说她温柔娟秀，似林黛玉、崔莺莺。他们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们相约去对岸看看，到底是什么树，竟如此动人。

两人骑自行车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过了一座大桥，又骑了很远的路，才找到那棵树。

见到了那棵树他们都大吃一惊，原来是棵普通的槐树。主干很粗，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显得那样苍老而没有生气。成群的蚂蚁到处乱爬，有的在营造它们的小窝，有的在找它们的归宿。树枝上也是疤痕累累，疮痍满目。更有许多黄叶枯枝匿藏于绿叶之下，显出一副没落悲哀的样子。

他们都很失望，掉转车头就往回走。来时他们都感到路短情长，有说不完的话，有道不完的情，一点也不累；如今感到路长情短，谁都不想说话，心情都很沉重，而且感到很累。

分手时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眼神充满复杂的感情。

还是他先开口：“做一个普通的朋友吧，让那份美好像远树那样永远珍藏在心中。”

她点点头。

他远远看见自家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心中多了一些甜意。

她远远看见自家门前晾晒的衣物，心中多了一些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