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笔种种

□周英珊

古时，别人求写文章或字后，给予作者的报酬，叫润笔。亦即今日之稿费也。王羲之为和尚写道德经，换了几只肥鹅。皇甫湜为福先寺作记，每字绢三匹。得报酬最多者还要数司马相如，汉武帝的皇后阿娇失宠后，被禁锢在“长门宫”，阿娇请司马相如作赋，内有“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呈汉武帝，武帝感悟，“皇后复得幸”，阿娇给司马相如“黄金百斤”作酬谢。看来，这润笔钱，小至几只肥鹅，大至“黄金百斤”，相差确乎大矣！在这样悬殊的润笔钱面前，古今名人，对润笔的态度，据考证，相差亦确乎大矣！概述之，有如下种种：

大书法家于右任，从来不收润笔。我家就有于右任写的一副对联“风云龙虎真奇异，民物乾坤在大同”。是我长兄从前在三原县某商行当学徒时，于先生回家探亲（三原县人）长兄托人向于先生求的字，分文酬谢未要。于先生一生清贫。据传他在重庆时，穷得买不起葡萄酒；在南京时，穷得请客要精打细算；在台湾时，穷得镶不起牙。但于先生为人写字，从来不收润笔。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写字悬有价目表。这个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的才子郑板桥，因助农民胜讼及办理赈济，得罪了豪绅而被罢官后，回到扬州老家以卖字画为生，他高悬《板桥润格》：“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礼物即属纠缠，赊欠尤为赖帐。年老体倦，亦不能陪君子作无益语言也。”人活着就得吃饭穿衣，吃饭穿衣就得花钱，以自己的劳动获取正常的生活资料，这是完全正常的。郑板桥之开诚布公，诙谐有趣，叫人十分喜爱。正如唐寅那首《言志诗》说的：“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孳钱。”

“文起儿代之衰”的韩愈，被讥为收“谀墓金”者。唐代大文学家韩文公，才华横溢，誉满华夏。但一生多次为人写墓志铭，且又对死者言过其实，好话说的过了头，从而得了很大的润笔，赚了许多钱，被人讥为“谀墓金”，“谀墓”者，拍死人马屁也。人们对韩愈的敛财之道是看不起的。

古人云：“道德文章。”“道德”在“文章”之前。这墓志铭，如今少人写也。但有些文人的敛财之道，似乎类似韩愈，甚或青出于兰而胜于兰。余以为为文者且莫学韩文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