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天津] 峰晨
回家的过程就是场恶梦。
我的家在湖北农村,积攒了一年对父母的惦念和牵挂总要用长长的旅途来兑换短短两天在家的时光,更多的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把回家当成了一种仪式,因为“春运”这个名词实在让我苦不堪言。
为了回家,我要盯着日历做很多事。
订票。托人找路子买卧铺票,往往最终拿到手里的只是一张硬座,即便这样也要对买票的人感激涕零,因为更多的时候我只能靠一张条子先混上车。
买礼物。不单要记住给谁买礼物,还要精挑细选不能厚此薄彼,否则鼓鼓的背包受不了那么多辛辣目光的凝视,谁叫我是从市里来的。
坐车。从白天到黑天再到白天,车厢里每一个空隙都被填满,南腔北调的语言早已变成强大的噪音折磨着疲惫而脆弱的身体。车厢是完整的固体,没有什么能在这里流动起来,我不敢喝水,因为相隔几米的厕所外已经并列着几十具沉重的肉体。我不敢睡觉,睁着无神的眼睛盯住对过长得不像好人样的中年男人,因为我身上带了二万元的现金,他们正硬邦邦贴着我温热的胸口。仿佛直通地狱般的列车,让人无法洗脸刷牙,无法走动,无法如厕,无法入睡,甚至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以高价换到一个卧铺,哪曾想民工先声夺人,他们带领的超生游击队正爬上爬下,票上指定的卧铺床单污渍斑驳,鞋印、口水、鼻涕清清楚楚,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哭闹又成为另一种折磨生命的噪音。
餐车是唯一一个可以放松一下的地方,几乎吃着难吃的饭就能安然入睡。
可是有什么能阻止回家的脚步呢,人的习惯很难打破,就像春节,这个日子指定的唯一方向就是家,我无法拒绝结果,只能忍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