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今昔
[西安] 王如明
上世纪50年代初,家乡人对共产主义的描述很浅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是说能住上楼房,点上电灯,打上电话,就到了共产主义,年幼的我们心里那个向往呀,别提了!于是尝试用泥巴去做楼房,用纸盒打电话。至于电灯,实在想象不出它是什么样儿,只好作罢。
那时村里、乡里都没电话。电话是什么模样,多数人没见过,只能凭想象——将两个小圆纸盒用细线连起来,两个小伙伴一人一头,把纸盒扣在耳朵上打电话、作游戏。我们在游戏中憧憬着,在游戏中快乐着。
后来随母亲来到这座城市,见街头杂货铺柜台上有部公共电话。我对能在那里打电话的人,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上中学时,听说一位同学家里装有电话,于是对这位同学肃然起敬。后来和他成了好朋友,就让他带我去他家打电话,给我的一个远在外地工作的叔叔打,但终因地址不清没要通,很沮丧。
后来去了建设兵团。那时给每个兵团连队装一部电话,当然是手摇的,线断了用两手抓两根线头,人体当导体,可以把电话打出去的那种;是老的战争片上经常可以看到的,也是同学家里的那种。我当施工员,它几乎成了我的专用。上班时公用,下了班私用——找其它连队的同志好友聊天,很过瘾。就像刚学会骑自行车的人,不愿撒把,惹得连长极不高兴。我很感激这部电话,不是因为它让我过瘾,是关键时刻它曾救我一命。1965年夏天我在工地上得了急性肠胃炎,这病在今天不算什么,但在缺医少药的戈壁滩上就可能送命。我吐得翻江倒海,泄得江河行地,最后昏死过去。等人把我背回几公里外的连队,我已经快不行了。那部电话发挥了作用,从几十公里外的团部开来一部拖拉机,把我送到团卫生队,经过几个小时抢救,我闯过了鬼门关。我感激这救命的电话,更感激救护我的兵团战友。
后来参军到了部队,鬼使神差,我竟当上了团里的电话班长。尽管训练中收线、放线很辛苦,尽管总机出了故障电话打不出要被团长骂得狗血淋头,那份工作仍然是我的挚爱,感觉自己每天坐着理想之舟在抵达幸福的彼岸。
后转业进了工厂,后来电话从摇把子变成转盘拨号,又变成摁键拨号,再变成各类智能电话,手机铺天盖地,电话成了人们须臾不可缺的通讯工具。电话让时空缩短,地球变小;电话促进了经济发展、社会巨变;电话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让过去难以办到的事情瞬间变为现实。真不可想象现代人若没有电话,该怎么活!但我却失去了使用电话的幸福感和渴望,有时不得不关机——为了心灵的宁静,为了在自己心灵的天堂中多呆一会儿。从崇仰电话到逃避电话,你说人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