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如水
·崔宏伟·
爷爷是从山东来到陕西的,解放后先是在渭南解放军某炮校后勤部门,随后适逢西安东郊国有大企业建设,又调至该企业后勤食堂科工作,并担任该科主要负责人。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不太管家里的具体事情,他的工资都给奶奶用来养家。那时在家里的有老奶(爷爷的母亲)、奶奶、父亲、二叔、姑姑、小叔。最早那时侯,刚到西安,作为老党员的爷爷家里没有任何积蓄,父亲在中学放学后就到长乐坡一带帮人拉坡挣点钱弥补家用,二叔也是。小叔与姑姑则顶着家中的小桌子到路口去卖茶水,有一次小叔竟被滚热的茶水顺着背烫伤,留下了疤痕。那烧茶水的柴火,是父亲、二叔和小叔他们哥仨用课余时间一起从长乐坡附近步行几里用长竹竿打下来的干枯枝叶。随着父亲、二叔、姑姑先后到大型国企正式参加工作,小叔去部队参军后家里的境况就好多了。
爷爷平时没事爱领我出去玩,骑着三轮车带我和奶奶到苗圃路的老动物园。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要么带我理发,要么给我买双新布鞋,最难忘的是总要给我买一笼他们食堂自己蒸的小笼包子,十分美味,得排好长的队。大师傅见爷爷来了,不好意思要钱,但爷爷每次都将钱一分不少放在了窗台上。那时候,没有零食,我总是让妈妈将粉条放在炉子上一烤,吱啦一声,粉条变得膨胀松脆,这就是顶好的零食;还有猪肉炼油剩下焦焦的油渣块,妈妈用它与豆腐、粉条一起包包子,的确很好吃的,如果用勺子舀着吃那就更过瘾了;平时咸菜萝卜条是主要的早餐,但我爱和奶奶或小朋友一起去抓刚出土的蝉,还没变形的那种,抓一小袋,回去用一丁点油一炸,瘦肉也不少呢。
爷爷所在的食堂后院有一大片菜园,这简直就是我儿时的乐园。菜园里有碧绿的菜畦,红红的西红柿,长长的丝瓜,地上连片生长的冬瓜,辣椒及各类豆角秧。我一会到树下抓花大姐(一种昆虫),一会在地上找天牛,一会在叶子里寻螳螂,一会在草丛中捉蚂蚱,甚至骑在食堂养的几只小羊的背上,紧紧抓住羊角不愿下来,每次都是疯跑出一身汗,偶尔也会被趴在草丛中的癞蛤蟆吓一跳。这时爷爷会在自己种的菜地里摘下几个黄瓜和西红柿,在浇水的水龙头前一洗,递给我吃,十分惬意。令我有些烦恼的是爷爷老爱叫我和他学打算盘,我在小学时是不爱这门课的,所以一直到后来也未学通这个技能。
我小的时候父母上班忙,奶奶爷爷也上班,老奶带了我一段时日,后来除父母外,奶奶带我较多。奶奶喜欢带我到小区后的麦田野地去玩,那里曾是秦始皇父亲的陵墓,现在的城市孩子们是没有这种好去处了。奶奶通常是领我去捉知了、逮蚂蚱,次次有收获,有一次奶奶提了两大桶水,从田边的田鼠洞里灌下,让我在另一端洞口等着,没几分钟就捉住了一只胖胖的大田鼠,十分好玩。奶奶如果工作忙,有时会给我买一种用玻璃制成的一吹就响的玩具,我就拿着它坐在台阶上能吹着玩度过好几个小时。或者有时在书摊给我买一本连环画,让我在楼梯口坐着看书,等她工作完,一起回去。日积月累,竟然将水浒传的三十本连环画都攒齐了。我喜欢描画水浒人物的绣像,奶奶总是为我准备好吃喝和纸笔,我画着,她就忙家务去了,直到我上小学。多年来,奶奶就是这样一个惯于操劳的人,相继帮助带大了二叔、姑姑与小叔的孩子。
人们是平凡的,只是千万个普通城市家庭中的一个;经历是真实的,其间有快乐也有艰辛,这百种滋味成就了生活的多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