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纶的诗没有错
杨德盛
读了八月九日《陕西工人报》光中所荐《华罗庚问得有理》一文,深深钦佩华老敢于向名作质疑,向名家提出挑战的精神。但华老以“北方大雪时,群雁早南归。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来做为对卢纶的《塞下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质问,却是值得商榷的。
大家不妨看看,李白在同诗题《塞下曲》中写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如果认为近于夸张,那么岑参“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应是可靠的了。雁是候鸟,行阵也整齐,但终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不能一声令下便全部行动。所以,它们虽然从秋分开始南飞,但行期参差,并不划一。从“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杜牧《早雁》)可以看出在“胡天八月即飞雪”的中秋之际,塞上还是能看到雁的。至于“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江总《于长安归还扬州九月九日行薇山亭赋韵》)和“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一九三五年十月)中所描写的这些九月、十月才慢腾腾行动的“懒”雁,它们在“大雪满弓刀”的时候出现,哀鸣塞空,嗷嗷南翔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可见卢纶的诗,在这里不但没有错误,而且是出色地描写了长城内外雪夜飞雁和古战场的特有情景。
更何况“雪”和“雁”从来就不是绝对排斥的,雁在北方可以在雪里飞。“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高适《别董大》);回到南方也可以在雪地里停,“萧湘洞庭白雪中……莫徭射雁鸣桑弓”(杜甫《岁晏行》);从苏轼的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蹈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到化出的成语“雪泥鸿爪”,也正可说明“雁”与“雪”的同在。文学是真善美的统一,上面所举的许多名句如果都是失真的话,那它们被人爱好,广为流传就是不可设想的了。
再说,从声音可以判断物的高低远近,这经验常人都有。所以,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月黑夜,还是可以得知高空有雁飞过的,除非它一声也不叫。反之,照那样推究下去,非特是诗,恐怕连什么样的文学作品也无法写了。总之,北方雪来早,雁群或未归。月黑天高处,闻声知雁飞。卢纶的诗没有什么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