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黄卫平/文
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叫什么原本毋庸在意。若是名字很火,也不必自觉很帅很靓很潮;若是名字平平,或者重名多,也勿需烦恼。这也是一种缘法,更若因此引起些麻烦或者故事,令人忍俊不禁,就更有意思了。
因在五十年代出生,那时节正是保卫世界和平浪潮席卷全球的时候,毕加索的和平鸽飞进了每一善良人的心底,父亲就为我起名卫平,还很为赶了时髦而得意,殊不知此名就和那入社、卫国、红卫……一样,带着时代特征,叫的人特别多。一上学我就为此遇到了麻烦。同班的一个女同学也叫卫平,于是调皮的同学取笑我俩是小姊妹、小夫妻什么的,在尴尬、愤怒之余,我便伸出了拳头,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打架。上了初中,仍未摆脱同名的困绕,又有一位女同学叫卫平的坐在我后排,后来我们竟很谈得来。那时麦收季节学校兴放忙假组织学生下乡支援麦收,我俩一个组,一起做苇叶般的小船在小河里放,玩得很开心。后来我们各自西东真正下乡插队了,才觉得有一种淡淡的若有所失的感觉。
工作了,从矿上到市上,经常遇到我这样差不多年纪的人叫同样的名字,平素浏览报纸,也时不时地冒出这卫平那卫平来。北京被称为新现实主义作家的三刘(刘恒、刘震云、刘庆邦)之一的庆邦,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他爱人也叫卫平,因而他的孩子见我就叫我舅舅,已有十多年的历史。一去北京我就得去看那一对可爱的“外甥”和“外甥女”。同名使亲戚的内涵有了伸延倒是创新,将来独生子女几代一过,姑伯、姨舅的亲戚关系都消亡了,会不会由同名的关系来替代呢?
还有更叫绝的是一位在市上亦颇有名气的叫卫平的离了婚,风声不小,于是不少朋友来看我,给我安慰和说媒的,更有我爱人的朋友气势汹汹要来讨公道,弄得我啼笑皆诽,真想登报声明:此卫平不是那卫平。有意思的是同在一城市亦写小说的还有一个卫平,姓王——在我们老家黄王本是不分,都读一个音,人们又常把我们分不清。在省上开作协四次代表大会,贾平凹见我就问:你不是去海南了?王卫平去海南闯世界了一阵,西安不少友人都当作我去下海了。卫平名字虽多,见诸报端姓黄的倒并不多见,私下里还稍稍心理平衡些,忽一日一个朋友叫着我名字说:“哟,又上《人民日报》了”,我一看果然一模一样三个字,我笑笑。原来同名同姓同写文章的还有呢!
虽然名字平平,叫者又多,唤久了却对他生出许多感情。有人要我换个名,至少取个响亮的笔名,我拒绝了。我父亲一生多坎坷,退休后多读《三国演义》,每每看到汉代士子将“鸟择良枝而楼、人择良主而事”视作“大慰平生”、“甚慰平生”、“快慰平生”之事时,便嘱我易名慰平。父意难违,每致书父母,我便署名慰平,而行走江湖,却仍坐不改名行不换姓,仿佛名一换,我也将成了另一个人一般。
现在颇兴到处组织这协会那协会的,我时不时想,若是组织一个以卫平名字命名的协会,叫这个名的皆可参加联谊,那该是怎样一种有意思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