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人意的春雨

聂建明

月芽是弯的，太阳是圆的，山是凸的，水是平的，大凡世上人们所熟知的东西，是为它有独特的形状，然真为人熟知了的东西，它的形状应当是会变的，比如说春雨。

我的生日是在春天，我便是在沥沥的春雨声中来到人世间的，因而对春雨格外地偏爱。在小学念书时，我常喜爱在人前背几首唐诗来卖弄自己的记性，母亲便逗问我：“可记得生你时的那场春雨？”我即便庄重地回答：记得，不就是你哺我时挤出的奶汁吗？

中学毕业后，来到三原县的一个生产队插队，那年闹春旱，麦苗看黄了，棉苗见枯了，我的房东大伯土褐色脸庞上的皱纹，锁得象是旱地上龟裂的缝。一天夜里，终于下了场透雨，麦苗棉苗都转青了，我忽然发现，那漾开在房东大伯皱纹中的笑意，不正是在田垄的裂缝间流动的春雨么？

三年后我被内招为电建工人，分配在烟囱水塔队，常常作业在百米高空。记得初上水塔时，树叶才绿，一块钢模板七十斤重，师傅带着我，不过我有力气，也肯出力，我往师傅跟前扛，师傅往塔垫上装，不知是我扛得急，还是师傅装得紧，不多时我俩都汗如雨下了。忽地天边刮来一阵风，刷在脸上凉凉地，原来风里夹着雨。雨大了，我们没处躲，任凭雨淋在身上、脸上、又滴在地上，我望着顺师傅脸膛不停下滴的雨水，心中方知，有时，它还是师傅咸涩的汗滴。

不久我恋爱了，我们曾在雨中春游，雨淋湿了我的衣衫，淋湿了她的秀发，袅娜的秀发，袅娜的雨丝；柔情的春雨，又化作了我恋人的乌丝。后来我们不得不分手了，我沉默着向东，她流着泪向西，从此，春雨又时常变做她的泪滴。

大凡世上人们熟知的东西，是为它有独特的形状，然真为人熟知了的东西，它的形状是会变的，就象春雨，伴我走过了我人生的一个又一个旅程，记录着我心灵感触到的一个个印迹，更净化着我对人间真、善、美的洞视，我怎能不熟它？它怎能不变化？解得人意的春雨呵，我需你伴着同行，助我走尽我人生的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