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不散

韩庚/文　平山　张明　玉军/图

5月18日凌晨，宝（鸡）中（卫）铁路在六盘山西部胜利接轨。

为了这一天，上万名筑路员工付出了汗水，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本文记述的就是铁廿局四处在宝中走过的足迹。

宝中铁路全长498.19公里，四处承担了将近十分之一，路、桥、涵全有，任务甚为艰巨，而比这更难的是自然环境：工地在宁夏的西（吉）海（原）固（原）地区，为联合国扶贫地区，史书载此地“长壕大堑，连山峻极，形胜险固”“历代中央王朝均视为‘关中藩篱’”。至今，许多地名如三营、五营、八百户和许多堡寨遗迹仍使人忆起当年铁甲金戈、峰火连绵的场面……

这里有一多也有一缺。

多风。每年除了七八九三个月，每天都刮风，早上还是晴天，午后就起风，一直刮到晚上。大风发脾气时十米之外看不见人，帐篷能吹上天。据《固原州志》载：自晋至清，每次大风均“昼晦，毁屋拔树伤人。”解放以后的1958至1983年间，又出现风灾沙暴10次，1983年4月27日17时刮起的一场大风，风速达25米/秒，造成死三人，伤七人，二万亩农作物绝收的严重后果。

缺水。风多却是干热风，夹杂水汽几无，所以降雨量很少，造成水极缺。近年由于引黄灌溉水利系统建成，清水河（徒有其名，河水又苦又涩，人畜皆不能饮）川得以黄河之水，不过要到抽水站自己拉，然后存在家门前的地窖里，上锁，用时以桶吊之。至于山区，只有靠天吃水，积天雨于敞口窖中，不管上面飘着羊粪柴草浮沫，撇开舀来就做饭了。若遇大旱，就要到几十公里外的平川里拉水，那成本高的吓人，真正应了“滴水贵如油”的老话了。

就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条件。1990年8月17日，担任四处宝中项目P项目长的郝迎生带领先头部队来到海原县李旺乡安营扎寨。40天内，机械队、汽车队、施工队先后从四川、山西、陕北风尘仆仆赶到这里。以军人的名义开始了宝中决战……

为了抢工期，他们打破惯例，在零下20度的冬季挖方填方，揭开黄土表层，含水份的土一会就上了冻，而工程质量不允许有硬块。于是机械手们每人12小时连轴转，毛裤、棉裤、大衣，能穿的全披挂上身，可是高原旷野，铲运机驾驶室无遮无拦，一个通宵下来，除了手指，身体其余部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耳朵里轰隆隆的声音则一直伴着他们入梦。

宁夏土多，真找点砌桥涵、护坡的石头又成了难题。二段副段长胡德杰带着干粮水壶，半年之内跑遍了工地周围方圆400公里的大小山沟——找适用的片石。而这时他母亲在甘肃镇原病危，妻子因甲亢、胃炎等多种疾病住在宁夏固原医院，胡德贵咬咬牙，继续找那不起眼又金贵的石头……

推土机手杨定国，结婚9年，妻子病了8年，至今仍然卧床，我在工地见他带着满脸的忧郁，蹲下身扛起一个桥栏，一步一步向路基上攀去……

铲车司机屈向荣，甘肃环县人，家中的妻子想种苹果树，这树苗子一旦栽下去，就正儿八经得有人搭个庵棚照看，唯一的壮劳就是自己，能在宝中线当逃兵吗？不种也罢，屈向荣说。而后收拾行装上了工地。

汽车司机史长山，河北沧州人，他说宝中线司机最怕拉料，一个来回一百二三十公里，山路上的坑洼下雨能养鱼，天晴能卧驴，车是老式CA10B，动不动就故障，特别水箱爱漏，应急时我们就将路旁的驴粪蛋揉碎塞到水箱里，土办法也管用，一天三趟下来人都累散了，就这宝中线开工头一年干到腊月二十二才放假，往回赶时别人家鞭都响成串。

1991年6月开工的大源沟高桥，干了13个月，沉井离设计标高还有4米时出现涌沙，你挖一方能涌出一方半咸泥沙水，抽水机、真空吸泥、潜水钻机全试过了，硬是没辙，在现场指挥的项目长郝迎生眼瞅工期一天天逼近，急出了满嘴燎泡，他调来了汽车吊，使用冲击抓斗抢进度，七月红太阳天，工地上干的欢欢势势。谁料到沟上头下了暴雨，山水顺沟涌出，说话间就漫了胸，价值40万的汽车吊侧斜了，压风机、发电机都泡在上涨的水中，干部工人急红了眼，这些设备是施工的命根子呀！一声呐喊之后，共产党员率先冲了上去，驾驶员、绘图员、泵手、连来送饭的炊事员也搁下挑子上了手，硬是拖出了2吨重的汽车吊，抢出了压风机和发电机，看着一个个泥猴似的部下，头发总像刺猬般竖着的段长樊立跃红了眼圈，下令晚上加菜，蒜苗炒肉！（不要小看，光为买肉就需驱车50公里驶出回民聚居区。）

这样的忘我，这样的奋不顾身在宝中线修筑中太多了……

6队队长候召生，总是肚子痛，总是吃点药顶顶，捂着肚子坚持在施工现场，一直到铺轨，才回兴平处医院找病根，行医30年的大夫怀疑是阑尾发炎，头天住院，第二天就上了手术台，可找不着阑尾，再来一刀！原来发炎的阑尾被每次服药后的新生包膜覆盖，埋藏已经很深了。

“剌猬”段长樊立跃是山西临忻人，常年转战四方不沾家，有一次探亲时儿子樊冲冲发出抗议：叔叔你不要上床，我和妈睡。这话撞在为父心口，不知是啥滋味。

5队副队长霍绍利嫌儿子霍军辉成绩差，训他。儿子犟嘴：“我才上四年级，跟你跑了5个学校，刚听懂当地语言又转学了，怎么学习？”老子反倒无话可答，我去时，霍绍利扳着指头数：山西闻喜礼元乡小学、陕西吴堡于家沟李常山小学、宁夏海源李旺乡小学、马莲小学、西安市长安县青华小学。我边记心里边思量：他们献出的是下一代的前途啊！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份量更重呢？

以这样的忘我精神，四处在宝中线干出了两项样板工程，他创造的“先边施工法”被宝中指挥部全面推广；以这样的奋不顾身精神，他们捧回了陕西省劳动竞赛优胜杯，捧回了铁道部火车头奖杯…

在宝中铁路高高的路基上，迎着高原五月的风，我眼前闪过一个个干部工人——他们从天南海北走来，别妻离子，情洒宝中，筑起伟岸的路基，铺就闪亮的道轨。路通功成之时也是他们拔营起寨之日，他们冒着风沐着雨，军魂不散，勇往直前，向另一个工地挺进了。

他们就是伟岸的路基。

是中国通往四化之路坚不可摧的路基。

题图照：沿线群众三五成群观看铺轨，看几代人的梦变为现实。

宝中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