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不再

王海华

多年离家在外，难得的相聚，频繁的送别，经过泪水多次荡涤的眼眶里盈下的不再是泪水，无论是喜是悲，无论感慨多少，泪水做溶剂，心做容器，统统慷慨留给自己。唯有这次，临行前接到老父千里之外的电话，我竟有万般酸楚和懊悔。

从我能够用语言表达我的不满起，父亲总是我抱怨的对象。他是属于被现代人视为思想落伍、守旧的那种人，常以其循规蹈矩，谦逊朴素，公而忘家的热情竭力证实着他的正确和完善。然而，他所有的一切并不能为我们所接受。我们姐妹三人无一能够依靠他的“忘家”热情做护佑，在历经各种坎坷和竞争走向工作岗位的同时，在感谢慈爱母亲的同时，我们以冷漠回报父亲的不称职，看到身边很多人的顺意舒适均源自于父辈资助的钱、权，愈发感到父亲的拙陋和保守，因为他的工作热情不但未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感外，又常遭到势利之徒的恶颜相向。每当此时，我虽义愤填膺，“难挡”的屈辱更让人迁怒于顽固的父亲。当几次劝说父亲把精力重点转移到家庭和他自己身上，均都以失败告终后，谁也不愿再赘言。大约是在读完《孔乙己》之后，我懂得了一句不准确而又足以表达我对他感受的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在怨愤中我逐渐学习和工作的缘故离家远行，和父亲也愈发的疏远了，只是每次的短聚都让我感到父亲不可抗拒的衰老，怜惜之余也无可奈何于他的执着。平时的忙碌已为我视作当然，而最难接受的是每次的离家，他竟无暇送我，只有上次例外，没想到父亲对以往的不能送行深怀遗憾，对他的欠意我早已无动于衷，而他似乎要把多次送行要说的牵挂拴捆着、叠加着、压缩着塞给我，直到他能于车窗处看到我的最后一眼。

这次回去，只见了父亲一面，他就匆匆而别去出差了，他要我尽量等他回来送我，而我也只能告诉他我无奈要走的那一天。

父亲那天清晨走时，谁也没有去送，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终于没能等到父亲回来我该走了。

带着习以为常的漠然，在跨出家门前的一刻，却接到父亲从外地打来的长途，在确认我一定要走的消息后，父亲沉吟了一下，接着又开始了永远也叮咛不完的叮咛。只在听出他声音的那一刻，我竟忍不住泪水又溢。我淡漠了的却是父亲愈加珍重的父女之情啊！我忽然记起小时候父亲站在雨中，于小学校门外接我回家的情景，那飒飒风景中瑟瑟发抖的父亲，依然还是今天普通而为我抱怨的父亲，若昔日能再，我不要更多，我只要还能依恋在父亲的膝下眼前，每一分、每一秒……

而昔日不再，我思念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