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报有缘（散文）

卓月

有人会问：你是编辑记者？你是印刷工人？你是分发员投递员？我一样都不是。

但我与报有缘。往前推，可以追溯到上小学时期。那时报纸在我眼里是何等神圣！队上的干部能收报、读报，还能大方地拿报包东西，都使我感到敬畏而羡慕。

星期天碰上妈推粮食（事实上她老人家常选这一天磨粮）。必叫上她的月儿去帮忙。我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每回却是去了的。赶牛啦，荡罗儿啦，大石磨转动时嗡嗡的声音真叫人犯困。但有一天我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低头趴在磨杠上转圈时，看见地上有一片报纸，挨牛蹄子还有我的破解放鞋踩过几次的，沾了牛粪的一片撕成三角形的报纸。那时，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除了用白灰刷在墙上的“打倒”之类的标语外，印有铅字的纸片是极难见到的。我侧身拣这片报纸，被牛拉得滴哩搭啦趴在了磨道上。害得妈好生奇怪了一回。牛粪在乡下人的眼里是不脏的。我抠巴抠巴牛粪，把每个字都细细打量了一遍，竟多是人的名字。我仰头四顾，希望找到这片发黄的报纸的来历，原来，这磨房的土墙上，是糊着报纸的，只是下半部被撕掉了，加上年深日久，报纸已变得瘦黄瘦黄，跟墙的颜色差不多，所以一直不曾被我瞧见。

妈正忙她的。我搭了只木凳，努力地伸长手臂，撕了两片糊墙报纸下来，很怕母亲或磨房主人看见骂人。我有时想，现在那么喜欢读报是否同这个经历有些关系呢？对那时报上的内容已经记不得了，但墙上大约三四张旧报是被我“看”完了的。每次推磨都撕，到后来留下些粘连得紧的，竟是妈给我找来棍子捅。一向不许我们损坏别人东西的妈妈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却从此有了一个信念，妈都不反对，读报准是一件顶顶正当的事情。

当投递员的那几年，很享了一回读报的福。深山野地的，走得困了，一屁股坐下，从邮兜里取出一张报来大“嚼”一通。现在想来，极有阿Q先生坐在山墙根咬虱子的那份潇洒。尔后干营业，从此可怜，除了自己订的两份报外，别的报与我却是“相思两不见”“长使空泪垂”了。

但是真正会读报，与报纸心气相通，却是在这几年。有几种心爱的报纸，已到了“不可一日无此君”的地步。每天下午四时许，如不见门房师傅送报来，心必烦乱。报送来了，即使正忙得不可开交，也要先把报纸拉过来溜一眼才放心。到了晚上临睡前，再细品细玩，如对絮友。

如此，可不可以叫“与报有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