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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5年02月14日
第4版
04

弟弟,一路珍重

文/陈耀辉

弟弟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赶到我上班的城市找我,一脸的疲惫。我请了假,陪他去吃早点。弟弟狼吞虎咽地把一海碗面条连汤带水倒进肚里,那时我才知道他一个星期前已经从家里出来了。本想就近打工,谁知我们地区所在的城市满街都是等着卖力气的人,活儿难寻,工贱。挖地基、抬石头、砸石渣,弟弟都干过,他不怕吃苦,可包工头一天才给三块钱,连吃饭都不够。于是弟弟花了最后的十元钱,特地来告诉我,他要到远方去打工。我没有劝,我知道弟弟的脾气。把弟弟送上车,他从车窗里伸出头:“你回去吧。”看弟弟瘦削的脸和蓬乱的发,我又一次强忍住了眼泪。

弟弟比我小三岁,却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那一年,我考取了县重点中学,这给本来就负重不堪的家庭又增添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父母身体不好,10岁的弟弟便成了八亩山地的半个劳力。上午上课,下午干活。为使我顺利读完初中,弟弟连上了两个六年级。礼拜六,弟弟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的大门口,把我一个周的粮菜——一小袋玉米面和用热水瓶胆装的泡酸菜交给我,然后走四十五里山路返回。看着弟弟瘦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坳里,我发誓一定要出息个样子,为父母,也为弟弟。

中考结束,我以平均九十分的成绩远远超出了地区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我冷静地选择了中专,我不能让父母、让弟弟为我付出得太多。当我打开通知书的时候;却立刻傻眼了:三百元学费对我不啻一个天文数字!父亲蹲在门口默默地抽烟。弟弟忽然抬头:“我不读书了,供二哥上学!”父亲摇头:“你能干啥?”“我砍柴卖!”弟弟转身拿了镰刀,舀一瓢水,在磨刀石上狠命地磨起来。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胳膊竟显得那样有劲。我强忍住了将要流出的眼泪。

父亲卖掉了准备盖房子的檩子和椽子,把我送上了去武汉的路。弟弟因此没有辍学,但家里更离不了弟弟。除星期天外,农忙的时候,他得放下课本回家帮忙。弟弟已锻炼成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耕、种、锄、收,父亲把全套农活都传给了他。弟弟的课程因此拉下很多。弟弟终于没能考上中专,他放弃了上高中的选择,回乡当了村办小学的民办教师。每月三十六元的津贴不够家里油盐酱醋的开支,不到一年他就辞了这份令乡人羡慕的职业,请了一个堂妹照顾多病的母亲。他要外出挣钱,来养活父母,也养活自己。

弟弟走后,一共给我写了3封信。第一封寄自江苏镇江:“二哥,我准备学一门手艺,这样挣钱可能更好些。想学瓦工,虽然累,但我不怕吃苦”;第二封寄自湖北宜昌:“……太累了!身上的皮掉了一层又一层,只有菜汤泡米饭,还吃不饱……”;第三封是最近从黑龙江穆棱县寄来的:“在路上走了10天,吃了不少苦,总算在这里暂时落下了脚。活儿比以前更累,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但一天可以挣十几块钱,这比什么都好。”读着弟弟的信,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泪光中,仿佛看见弟弟正在烈日下一铲铲地和着泥,一摞摞地背着砖,汗水和血水顺着弓形的脊梁往下淌……

弟弟,一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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