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灯房的女人们
火舌
灯房静静地守着井口,
这些女人们静静地守着她们的灯房。
矿山的日子从坚实的罐笼里上上下下,出出进进,岁月缠满了高高的天轮。
灯房的女人们却总也一如既往,让她的灯架很安分地守着自己的规矩,让灯房的地板明亮成她女人般的心,让她日日抚摸的矿灯一盏盏睁成矿山闪亮亮的眼睛
这些灯房的女人呀,远离都市却靠近井口,她就让灯房的窗口向着井口永也敞开着,敞开成她女人般的心扉,不分昼夜地向挖煤的男人们讲述着微笑和亲情,讲述着矿山流行的色彩和衣着,讲述着家长里短、恩恩爱爱的人间情节,自然讲述更多的,则是矿灯的明亮、亲切和温暖。挖煤的男人们每天从这总也敞开的窗口中默默感受着这方女人世界的温存和艳丽,然后,从她们弯弯的笑声和暖暖的目光里去回味每条巷道深长深长的韵,再从矿灯的光芒里独自领会在井下和井上关于路的走法……
这些灯房的女人呀,远离都市却靠近井口,她就让灯房的窗口向着井口永也敞开着,敞开成她女人般的耳朵,不分四季地倾听,倾听不远处咣噹作响的罐笼直率而不知疲倦的上下忙碌,倾听窗口外面是粗是细是高是低的各种声音,倾听男人们出井后仰天而发的第一声呼吸、每一声高喊、第一声歌唱……八百米井下,男人们用汗水撞击煤层的声音与嘈杂的世界相比,显得微弱而遥远,灯房的女人们无法听见,可她们让灯房的窗口总也敞开着,她们试图听到掌子里汗水滋润煤层的愉悦,试图听到井下水以各种方式对男人们劳动所做的嘀嘀哒哒、哗哗啦啦的注解,试图能听到掌子面的炮声对每一个平凡日子的隆隆震动……炊烟的曲直,庄稼的喜悦,土地的苦恼,还有难挣的鬼钱,以及每天的“焦点访谈”,这些与煤炭无关而有关的事情,是挖煤的男人领灯交灯的掉落的话题,灯房的女人们会细心地拾起,从中触发她们和男人的一样的快乐和叹惋。这些灯房的女人呀,如水的心儿漂淳着与煤有关的和无关的许许多多…
这些灯房的女人呀,远离都市却靠近井口,她就让灯房的窗口向着井口永也敞开着,敞开成她女人般的眼睛,细心地去看一张张让煤炭和岩石擦划出条条皱纹的男人们的面孔,看那些戴着矿灯侃天侃地侃人的男人们特有的艰辛和潇洒,她们甚至希望洞穿地层,能看到柱子支撑顶板的努力,能看到男人们挥洒自如,掀起层层煤浪的汹涌。透过灯房的窗口,这些女人们把矿灯交给男人们,目送一个个长长的身影和长长的歌声落人井口…
这些灯房的女人呀,远离都市却靠近井口,她就将自己弯弯的眉毛描画成煤的颜色,而将自己洁白的指甲悄然涂成点点红豆,就这样,她们以八小时的节奏交替守着她们的灯房,小心养育着她们的矿灯,让灯房的窗口一年四季总向着井口敞开着,向着挖煤的男人们敞开着,从窗口里递出春日,递出夏日,递出秋日,递出冬日
这些灯房女人呀,把自己的心全装在了这充得好好、擦得亮亮的矿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