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会议

（小说）

向群

褚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就被教导主任堵在了门口。

主任塞给他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束，简捷地吩咐道：“明天上午九时，某上级部门召开中青年骨干教师座谈会，你去参加。”

从教15年，会倒是开了不少，然而被这样级别的上级部门邀请，这还是第一次。褚老师有点受宠若惊。激动过后，他似乎感觉还有点什么原因使他激情难捺，这种感觉像电影中的片头那样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由模糊到清晰——我也可以吃一回会议餐了。

在褚老师拥有的所有工具书中，都没有“会议餐”这个名词，但这些年来他的感官系统却时常受到这个名词的骚扰。褚老师常为自己这种庸俗的欲念而汗颜。可他毕竟是个健康人，珍馐美味同样令他垂涎欲滴。他很理智，他很清楚这样一个事实：尽管天天有人在开吃开喝开玩儿会，但社会照样向前发展。既如此，借此机会去品尝一下山珍海味又何疚之有呢？

“成不了大气候！”褚老师很为自己的迂腐而自责。

吃晚饭时，褚老师就为肚子留下了相当的余地。第二天虽然比往常起得早，但他什么也没吃，只是出于保健需要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白开水。

10时，某上级单位第12会议室因为带长的到来而热气腾腾。红光满面的“长”手提茶壶，为每位与会者沏了一杯浓茶，谦恭敬重的神态被一一吸入摄像机、照像机那幽幽的镜头中，成为永恒的瞬间。

也许是灯光亦或是心情的作用，大家都感到室内的温度突然升高了许多，褚老师全然忘记了饥肠辘辘蠕动，扳着指头一条一条地提着建议和设想。

那“长”看了看表，抱歉地说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挥着手、笑眯眯地缓缓离去，摄像机、照像机也匆匆尾随上车。　会议室霎时冷清了许多。

主持会议的总结发言后缓缓起身，环顾全室，神色庄重地说：“同志们，上级再三强调要反腐败，我们做教师的当应率先执行。所以，唵——想在此就餐的请到招待所食堂购票，这个……份饭一般是5元左右吧，据说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的”字音调是上扬的，和总结的语音风格一样令人肃然。

褚老师踩着自己的身影往家走。他很失望，但同时心中却又升腾起一种久违了的使命感。然而当他路过悦宾酒家，透过玻璃看见那“长”神采奕奕的面孔时，神圣的使命感霎时被咕噜噜的肠气所取代。

偏西的太阳十分眩目，褚老师不由得眯起两眼。肠气已荡然无存，只有麻木的企盼驱使他步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