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一杯酒,很苦、很辣、掺杂着说不出的其它什么滋味。
第一次流浪
文/庄子
人的一生,似乎总在不断地梦想,特别是年轻的时候,躁动的心从来一刻也不曾停止过奔波。于是,便有了豪情万丈的出击,一旦跌得鼻青脸肿后,才懂得宁静远比流浪要好得多。
那一年,我十七岁,刚刚走出校园就向往外面的世界,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于是向父亲请求,要出去闯一闯。起先,父亲极世故地告诫我:外面的世界并非你想得那么顺利,不要出去受那份洋罪。经不住我再三恳求,父亲沉思良久,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点点头。在车站,临上车时,我陡然想起一句悲壮而豪迈的古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父亲一言不发,神情极严肃地拍拍我的肩,又摸摸我的头,然后将行李递给我,将我推了上去。车启动时,父亲蠕动着嘴唇。说:“万一混不下去,回来。”透过车玻璃,见父亲呆呆地站在那里,车后扬起的灰尘,渐渐湮没了他。
我就是这样带着一个少年纯真的梦想和冲动,开始了流浪。一路上,我犹如一只冲出笼子的鸟,欢天喜地地作着此行后的计划:最好先找个活干,然后想办法往工厂里钻,说不定干得好有机会转为正式工呢。到达淮北时,我站在车站广场,不知该往哪儿迈出第一步,这时候天黑了,城市亮起了桔黄色的路灯。站在那里想了一下,还是踅回候车室。一坐下来,整个身体象散架了似的。从破黄挎包中翻出一本书没看两页,眼皮便撑不住了。当我躺在长椅上睡得正香时,猛地被人踢醒,慌慌张张地睁开眼,面前站着四个气势汹汹的人,我揉着发涩的眼皮,努力地想这是咋回事。只见其中一个光头操着本地方言说:“起来,给爷让个座!”我翻身坐起来。那光头又瞪着眼说:“站起来!”旁边一脖子上有刀疤的矮个子趁机踢了我一脚。看来这帮“爷”们厉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在城市遛达了半夜,实在抵不住了,只好找个没人的角落蹲下,胡乱地睡了个囫囵觉。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花几毛钱在大街上吃了几根油条,喝了碗小米粥,开始沿路找活干。一连问了几十家,没人要帮忙的。终于在一家物贸中心旁边问到了一家卖早点的,老板要身份证,我找半天,那身份证就是找不着。可能是在候车室睡觉时弄丢了。老板不要我,哀求了半天仍无济于事。如此又过整整一个星期,身上只剩下七块四角五分钱了,如果再找下去,就有沦为乞丐的可能。看来偌大一个淮北是容不下我的,百般无奈之下,决定回家。一想起家,顿时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想起了母亲那双慈爱的手和父亲站在灰尘中送我的身影。我止不住泪流满面。为了节省车费,我扒上了淮北至九江的货车。车上又冷又饿,加之半途下过一场不小的雨,到九江时,我已有末日来临之感。头重脚轻地找到一个包子店,一口气吞下了六个包子。
辗转到了黄石,又“混票”到武昌火车站,其时,口袋里只有三枚共九分钱的硬币了。
摸到家时,天已快黑,敲开门,家里人正在吃晚饭。母亲见到形容枯槁已瘦得不像人样的我时,伤心地哭了起来。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筷子,给我倒了一杯酒,很苦,很辣,还掺杂着说不出的其它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