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老村(散文)文/青鸟
老村是一帧幽深苍寂的油画,色彩斑驳陆离。它若隐若现于山丛的纵横之间,让人沉浸于一堆永不褪色的古经之中。
老村中,生息着一簇簇原始部落的后裔,方额高梃,颧骨突出,四方大脸上皱纹交错,他们整日大把大把地吞咽着皓如白雪的麦面儿亦或橙黄橙黄的玉米粒儿。脸,是黄脸,黄得发亮;牙,是白牙,白如象牙。一双双的大手,禀赋了山的峻增,蒲扇般大,枝丫般粗,峰一般嶙峋,这是大山孕育分娩的儿女,这是山风磨砺中造就的精灵。
生于斯,长于斯;苦于斯,乐于斯。大山的儿女,从母亲怀中吸吮着乳汁,香香地咂咽着成人;他们在母亲的身体上精耕细作,收获粮食也创造梦想。北方的大汉呵,你这生活的主角,在老村的舞台上尽情地上演着一出出悲欢离合的多幕生活剧。
老村不大,萤火虫样散布于沟沟坎坎里。屋,是土屋;舍,是土舍;院,是土院,环绕于院落中的青青绿树,是土生土长的刺槐老桐或枝干墨黑的柿树,两屋一院,三五舍一簇,老村因了古老的血缘关系而演绎出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藕断丝连。
日暮黄昏,炊烟缕缕地弥漫了烟囱、窗口、老舍,此际,老村如同苍老衰弱的翁媪,沉寂得叫人忘记了所有的语言。鸟鸣山更空,而老村里却不时清晰地响起了几声牧羊的“咩咩”叫声,占朴得让人忘却了一切久远亦或靠近的历史,恍恍惚惚中又走回了远祖们刀耕火种着的年代。在袅袅蓝烟中,我只觉自己自由自在的遨游于太空,与先人们的灵魂对话、相拥哭泣。唤醒我的,是一声村妇的长唤“狗娃哎,吃饭咧。”满沟的回声“狗娃哎,狗娃哎。”我俯首的刹那间,却惊觉谁将我的前胸浇得湿淋淋一片、四顾无人,会是谁呢?
当夜的黑稚马风驰电掣地跨过老村时,山村已很静,不闻鸡鸣声,唯飘过几声犬吠。三三两两行者的脚步声清清彻彻地传人耳中,除此而外便是一片天籁、山籁。有人早巳睡去;不眠的,是天上晶灿灿的星,还有家家屋中吼着秦腔的电视机,听不到人的欢歌笑语,也许一家人都早已痴醉于酣畅淋漓、气势雄浑、是非汹汹的艺术氛围中了,也许一家人在舒心惬意中已飞进了梦乡,让这秦声秦韵作夜梦的伴奏了。
雄鸡一唱天下白,太阳还在地平线下弋动时,村里的老老少少已爬出了热烘烘的坑头,开始了一日的进行曲。有妇人开门倒便,有老翁叱牛喝驴,有中年的男子挂牛套车,有年轻人挑着空桶赶向井边,还有三五一伙的娃娃背包拿馍去上学堂。这个时候,一头响驴陡地长嘶一声,于是乎一呼百应,四面八方全是叫驴的奏响。霎时,会叫的都赶集般叫了起来:婴儿的啼哭声、母亲的喝骂声、公鸡的打鸣声、肥猪的哼叽声,夹着水桶的叮咚声、老车的吱吱声……在这千百种声音的交鸣中,忽而间小学堂里飘起的歌声如空谷莺语样地压过了一切。刹那间,万千声音都凝滞了,一切有生命的都沉浸在“起来,起来……”的战斗号子声中了。
国歌声嘎然而止时,老村里又是一片喧哗,那歌声仿佛给了人们无穷的力量,男女老少走路的脚步声都“咚咚”地震天撼地。
不经意间,太阳轻盈地定格在了村口的白杨树梢,于是,老村便沐浴在万道金光中,站成天地间一株光洁鲜活的风景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