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动又伤感地望着孩子们,这是最后一次和他们在一起,明天我就要下岗,到南方打工去了。
雪天
文/石琴
一个冬天都在盼雪,雪却迟迟不来。
从郊外的工厂骑车五公里,回到城里的家,总是披一身灰尘。白衬衣穿一天,领子就脏了。怕冷,也懒得洗,就穿了黑色的。一路上没有新鲜的风景,田野和城市在寒冷中寂寞着。空气和嗓子都很干燥,不由会仰头望着天空,对自己说:“下一场大雪吧!那该有多好呢!”
“下雪啦!”下的好厚哩!”睡意朦胧中,是母亲轻轻的声音。“真的吗?”看时,屋里果然盛满了银银的波光。
吃过母亲做的饺子,穿了雪一样白的羽绒衣,就走到雪地里。心里欢快地笑过,就对母亲说:“我要去幼儿园,给孩子们堆个熊猫。”
“明天再去吧!”
“我怕雪化了。”
厂里停产,曾经河水似“哗哗”轰响的机器声,似乎都消溶在雪里了。
在教室门前下车,回望雪地里唯一的那条车辙,心里又掠过一阵难以言状的美感。我开始堆熊猫,火红的毛衣在雪中能照出我的影子来。
终于,熊猫很威风很可爱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有些欣赏自己,你怎么会做得这样漂亮呢?看时,手臂已经冻成红萝卜一样的润泽鲜活。脸也很烫,心里就有些羞涩:自己这时一定很漂亮吧!
回家的路上,太阳已经出来,许多地方很快就露出了原来的污浊,我第一次对阳光有了不太友好的感觉。
第二天一起床,母亲就说:“你昨晚梦里说了几次,怕熊猫化了,大冷的天,那里会呢!”熊猫还在,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亲吻着它:“早晨好!大熊猫。”我想:孩子们见了不知会多么高兴呢!
我生好火炉,红红的光波映着教室,渐渐有了温暖,我对自己说:孩子们该不会感到冷吧?
“老师,我来啦!”、
“老师,我也来啦!”
孩子们陆续进了教室,一个个穿得圆鼓鼓的棉实,亲热地围着火炉站一个圆圈,红红的火光把他们的脸映成了一轮轮朝阳。阳光正透过窗棂,教室成了童话里金灿灿的小屋。我不由就兴奋地说:“咱们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吧!”
“好,做游戏去!”孩子们一声喊,就雀跃着跑向院子里。我脱去羽绒衫,亮出火红的毛衣,孩子们依次牵着我的后衣襟,变成了“小鸡”。我以熊猫为屏障,在灵巧的奔跑中保护着我的“小鸡”们。阳光下,孩子们的笑脸如同花朵,我自己也似乎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游戏完毕,我宣布考试。
一双双眼睛闪着激动的亮光。
一个和“小雨点”一样可爱的女孩子走过来——
“一只蛤蟆两条腿——叮咚叮咚跳下水——四只蛤蟆……”小眼睛星星般眨着,怎么也记不起来。
“四只蛤蟆四条腿,对吗?”我提示着。
她望着我,羞羞地说:“不是,四只蛤蟆八条腿,叮咚叮咚跳下水。”
又一个男孩站在我面前,小手背后,胸脯挺的老高,显出虎虎生气。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
“低头想妈妈?”我话未落音,孩子们一阵大笑。我一挥手,复又安静,那孩子就高声诵读出最后一句,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我一阵高兴,仅仅半个学期,孩子们学得还算不错,他们毕竟才四五岁的年龄。
我激动又伤感地望着孩子们,这是最后和他们在一起,明天我就要下岗,就要到南方打工去。
放学了,也就是放假了。孩子们象往日一样向我挥手再见,我也象往日一样把他们送出校门,目送着他们一个个被爸爸妈妈接走。
雪已经开始化了,新春即将来到。也许不会再下雪了,但明年还有冬天,还会下雪。只是在南方的我是看不到了;只是明年的冬天孩子们就去了新的学校,也就有了新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