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石巷（散文）

文/吴广升

每天早上，我沿着湄河边那条长长的花石巷，走过古老的长寿桥，然后搭车到县城外的小镇上班，傍晚再沿着这条线路回来。这弯弯曲曲的花石巷对于我，就象渡口那连结此岸与彼岸的渡船。

花石巷百余米长，宽可并走两匹马，用上好的湄河石镶砌而成，春不积水，夏不扬尘。巷两旁，错错落落地坐落着五六层楼高的房屋。当穿高跟鞋的女孩走过，满巷尽是清脆悠长的足音。太阳不是巷里的常客，只有到了正午，阳光，这太阳伸出的无穷长的触丝柔软地垂在花石面上，斑斑驳驳，一巷都闪着金色的光了。一个寂静的午夜，我静静地走过花石巷回家，月光在巷里款款飘动，家家户户都关了门，月光轻轻飘上门环，飘上窗纸，飘入人们的甜梦中。偶尔抬头，看见一轮弯月挂在很陡很窄的天空上，象巷里最美丽的娇女孩的眉。白天里听巷人说，巷尾一老头奄奄将逝，巷头一孕妇即将分娩，一死一生，不正如黑夜退逝，黎明来临吗？我也想到了自己，在我师范毕业的那个金秋，独自来到最边远的那所中学任教，一晃就是三年，三年的日日夜夜面对那些涉世未深而求知欲极强的孩子，我无怨无悔。之后，又调到县城当了四年秘书，四年的酸甜苦辣，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如今的我，又到乡下任职，从乡下来到城里，又从城里回到乡下，人生莫非必须这样反复求索才能体现价值吗？

湄水从遥远的深山流来，走在花石巷里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巷人都挑湄水喝，喝得少女身材苗条面容白皙，老人耳不聋背不驼。一棵苍劲的古榕生在湄河边，伸出弯曲蜿蜓如游龙的株干，一半覆盖在巷里，一半覆盖在河上，象一位巨人撑着一把巨大的绿伞。傍晚，榕树下的石凳上，早早就坐满了一群孩子，一位老人的嘴里流不完的是那些遥远而迷人的故事。习惯在夜里读书、写作的我，常在人群散去的深夜才到来。静夜静水静身心，我体会到花石巷之夜的妙处了。在白天，许多事烦恼着我，唯独此时，可以如朱自清先生“像今天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是个自由的人。”不知何时，一片树叶落下轻吻散发清香的泥土，轻微的声响将我从遥远的怀想中惊醒。我想：树枝伸展在夜空吸着天之灵气才愈加迷人，树之虬根扎入地下吸着地之魂儿才愈加牢不可摧，人也应有树这种生生不息的精神啊！

城里许多花石街、花石巷都被挖去石板铺成水泥路，跑上汽车，摩托车了，唯独地处偏僻的这条花石巷保存下来，如一条走过的人生之路铺在我脚下，留下我永远无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