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

（小说）　□文/方晓蕾

我们医院里还有一个人挺有名的，他就是步老实的同学，叫郝聪明。

郝聪明也在外科，但他在普外。他出名在步老实后，起因是院长在全院大会上表扬他：普外的那个叫郝聪明的同志就不错嘛，工作几年了还那么用功……这样的同志值得我们大家学习。院长说这话的时候是夏天，而整个夏天，我们院里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把业余时间消磨在麻将、纸牌、冷饮店或者江边上了。因此，郝聪明的行为理应受到了院长的关注，并且使他一夜之间成为全院皆知的大人物了。

那次会议后，步老实对我说：方大夫，郝聪明把院长骗了。我问原因，步老实说：看书？我和他是同学，毕业后又住一个宿舍，还不晓得他的德性？他知道院长常常从我们宿舍窗外过的，就做样子，他的专业书下压着武侠小说。我不信步老实的话，步老实就拉我去看，一看果然是专业书下压着古龙的小说。

但郝聪明一如继往的那样做，不仅如此，现在上下班都带着专业书，很厚的一摞一摞的。我见了，就笑着说：郝聪明，你不觉得累么？他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嘿嘿直笑。

郝聪明出名后，好运来了似的，竟接二连三地受到表扬。病人好象也特别爱他似的，今个儿一张大红纸写的感谢信贴在海报栏里，写着患者李某某感谢郝大夫，明个儿又是一张，感谢郝大夫，患者王某某。院办、党办也接二连三地接到病人的表扬信，说郝大夫拒收多少多少红包，拒吃多少次吃请。一时间，郝聪明红透了医院。我老是捉摸不透这事儿，就对步老实说：老步，你说郝聪明怎么那么多好事呀，他看病并不咋样，又没他多少机会上手术台。步老实这小子不老实，说：这就是郝聪明呀，他上学时就这个样子，挺爱出风头的。

郝聪明出名后，好事自然多，先是党支部找他谈话，不久，他就是预备党员了。再后来，普外的刘主任退休，郝聪明上了。一时间，郝聪明真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设想到出了点意外。是个手术问题。手术是小手术，割阑尾。患者是个外地人，二十多岁的女孩，不知到我们这个小城干啥子，忽然得了阑尾炎，要割，她的家人打听到郝聪明，如今的郝主任在普外名气大，就点名让郝主任主刀。但不知怎的，我们的郝主任却把女孩的卵巢切了，等发现时已经迟了，医院的，甚至请了省上来的专家教授都挽救不了这个事实了。一时间，院里院外传开了这事。

出了这事，按过去的惯例，若病人再一闹，郝聪明别想在医院里呆了，说不定连公职都保不住，许多人都在等着看郝聪明的好戏。

但过后，郝聪明屁事没有，病人也没见闹，不仅如此，院里还出面辟谣，说手术很成功，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件事过后的两个来月吧，郝聪明又有一喜，他结婚了，我和步老实一起去恭喜，见新娘子竟是做手术的那位女子，我这时才相信，也许郝聪明真没割错阑尾，否则，他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和一个没有卵巢的女子结婚呢？院里院外也再没人说这事了。事实胜于雄辩嘛。

郝聪明结婚后不久，我就到西安进修来了，这段时间里，我和院里唯一的联系是和步老实的通信。这不，我刚刚收到步老实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郝聪明结婚了。我这才想起来，上次步老实来信说：郝聪明结婚七个月后又离婚了。读着步老实的信，我又想起了那次手术，也不晓得为啥想起了那次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