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新年（散文）

口文/林姝君

暮色已经逐渐从清冷的天宇中弥漫开来，城市的上空，有晚归的鸽群扑喇喇地飞过。

这是公历的岁末，一年的最后一天。

家里，空荡荡地，静悄悄地，石英钟在墙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个人，面对着这萧索冷清的一切，平日里纷乱扰嚷的世界，忽然一下子静下来了，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仿佛被偌大的世界遗弃了似的。

一个人，自然没有洗手做羹汤的兴致。一碗清粥，几块冰糖，简单的一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邻家厨房里嗤啦啦的爆炒声，橐橐橐的砧板声，对一个人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洗澡。虽然是前天才洗过的，可明天是新年，自然有洗一洗的必要。无论是谁，在这一天，总会怀着一种天真的愿望，想把这整年的尘埃和劳顿，随着哗哗的流水统统冲走，这一个人，也不例外。

从浴室出来，天已经整个儿地黑透了，微凛的空气使得刚刚沐浴过的人感觉格外清爽。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忙忙碌碌的。糕点铺子里散发出浓郁的甜香，半条街都熏透了，卖茶叶蛋的小贩坐在炉边，看住他的袅袅冒着烟气的锅，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铃声，行人的喧哗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孩子们放的鞭炮声。这一切，真是热闹啊！可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是的，朱老先生对蛙们说的话，此刻竟这样贴近我的心情）。

街角，站着一位卖烤红薯的妇女。两手缩在袖笼里，守着她热烘烘的炉子，热腾腾的红薯，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过往的行人，我走去，买了一个，那朴实而勤劳的妇女把滚烫的红薯用纸包好，和着她温暖的眼神一起递给我，我接着，接着走自己的路。路灯下稀疏的树影里，一对手挽手的情人走过，笑声零零落落地撒在他们身后。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变得轻快起来。人，就一个人罢！一个人的新年不也是一次怪有趣的经历么？一个人正可以安安静静地把平时要读而没有读的书读完；把平时要写而没有写的信写完；把平时要想而没有想的事……不，想不完，可是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一个人的沉静氛围更有利于思考的了。窗外是模糊的月轮，半明半暗地，漠然于这广袤的宇宙。一个人的天空，原来是如此的神秘而美丽。

墙上的钟声敲过了十二点，一个人的新年，和许多人的新年一起，在整个世界的钟声里，轻轻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