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缩水

□文/张建学

恐怕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时光愈跑愈快。起初，由快步走到一溜小跑，后来拔腿飞奔，以致一道白光掠过，这不，年又过了。因而有人形象比喻，宝贵的时间被命运的两只大手拧干、脱水，剩下的只是些干巴巴的东西，人们管它叫成绩，被写进总结里。

中国人向来喜爱总结，平时忙，顾不上。一旦心沉下来，许多感慨会一齐喷发。古往今来，惟独在这件事上，人类表现得异常谦逊，经常陷入深深的自责：永远检讨自己的不够努力，以致光阴虚度。整整12个月、365个日日夜夜，都干了些什么？总觉得应该做更多的事，走更长的路，赚到更多的钱。但没有。

从前，一年时间对人们来说，优哉游哉，何其漫长。哇呀呀，是谁让时间严重缩水，让我们觉得生命苦短、脚步匆匆？其实，年月日、时分秒和以往一样长短，并无什么黑客能偷藏劫掠。只不过我们坐上国际“过山车”，身不由己地高速冲撞，前俯后仰，过瘾地放肆尖叫。是的，现代人无法抵御速度的诱惑。行有高速公路，食有快餐鸡腿，说有疯狂英语，用的是一次性筷子，聊的是合资语言，用的是电子邮件。过去几日甚至数月才能了结的工作，现在只需轻敲键盘，用手机拨个电话，开车跑一趟即可完成。但脚步迅捷，心情并不轻松。

按说，效率大大提高，时间被节省下来，我们应该感到心情愉快，尽情享受生活。不。当我们为更多的欲望和攀比所累，时光从指缝流逝；当我们被各种关系死死缠身，时光在叹息之中消失；当我们沉溺于欢乐或为困顿所扰，时光从身边溜走了。时光与人如影随形，你快，它快；你慢，它也收住脚步。报上说，欧洲已诞生慢节奏的城市，市民们谢绝快餐，对竞赛毫无兴趣，任由闲庭信步，认真地品味着每一滴咖啡的浓香。据从那里回来的人介绍，当地的钟表走得特慢，时间不仅没被缩水，还被兑了水。可惜中国还没有这种地方。中国处于经济起飞阶段，超音速飞机正高速滑跑，载着理想直插蓝天。升空的刹那，全体乘客既兴奋又紧张，不免血压升高，情绪激动。我认为，紧张忙碌将是中国人很长时期内的主旋律。

众人日理万机的时刻，闲者有罪。我这里有一则笑话。圈内有位成功人士，颇受景仰。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人以尊敬的口吻询问其人近况。大家不断听到他忙着做生意、忙着离婚再娶、忙着买进口车以及出国度假的信息。最近又有人问，他又在忙些什么呢？唉，住院了，正忙着瞧病呢。可见，损害规则必将遭受规则惩罚。现在，健康的红灯已经亮起，亚健康人群不断“扩军”，忧郁症的阴影在城市悄悄游动，自杀率也在逐年增高，不断有意志和体格不够坚强的同志倒下。近日还有报道说，深圳白领热衷于请心理医生。所以，适当减速，打开车窗，让清新的风吹拂你吧。

再忙，也不能成为拒绝思想的借口。减速的时候，是否思考一下，忙是不是人生惟一的目标？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这两个问题想通了，忙和不忙的人都不会显得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