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区的月亮

□文/黄文庆

水灾之后，佛坪小城的夜惨淡而宁静。

一轮月亮从东山升起来。

有人打开潮湿的门，去抚摸洁净的月光；有人推开高处的窗户，让月光给自己作伴。

没有电，这灾区的月光便格外明亮。

沿河的街道空荡荡的，人们都搬走了，那些残破，歪斜的墙或屋顶怪异地悬在那里，黑影峭楞楞的。

三三两两的蟋蟀在那条空街，孤独地叫着。

河岸的半截墙头上，栖着一双燕子。

它们挨得很近，在月光下似睡非睡。

它们的泥巢是随房子被大水带走了吗？这个漫长的夏天，它们已没了支点，没有地方卸下它们飞翔后的疲倦，只有浩大的天宇让它们流浪、流浪。

或者啊，它们是千里迢迢还乡回来的候鸟，漂泊过了天涯，漂泊过了海角，回来了，却不见了桥边的野花，不见了巷口的夕阳，不见了家乡的半座小城，更不见了那开向蛮荒山岭的家门！

今夜，月光从天上流下来，打湿这一双燕子忧伤的羽毛。

月光是温柔的。

从来没有谁见过月光会泛滥成灾。

月光下，我看那些被蹂躏过的树的伤口里，烛苗一样亮起一颗颗绿芽；我看见小草们重新站起来，顶着一滴滴亮亮的露水。

我听见谁在月光下弹琴，尽管这座小城里那个最美的小女孩再也不会回来弹琴了，可今晚的琴声还是那样优美而动情。

一位老人说，其实，这飞机运来的面粉也是月光；

一位青年说，其实，这手机里的问候也是月光；

一位儿童说，是啊，这远方叔叔阿姨送来的童话书也是月光。

月亮照耀着一个凄凉的故事。

月亮慰藉着这里不幸的人们。

山月如佛，如佛坪的佛。它会让这里一天天褪去凄凉，让美丽重新蔓延，让笑容花园般绽放，让灯光和音乐回来，让幸福回来。

我听见月亮说，灾难能让人找见智慧，不幸能让人窥见真情。

我对月亮说，有爱在，世上就永远没有鳏寡狐独；有月亮在，我们永远都会找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