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作朝开暮落花
·毛锜
曾经被柳宗元视为“夺朱乱雅,为害已甚”、被西方比喻为“以恶货币驱逐良货币”的抄袭剽窃之风,一直时断时续地困扰着文坛。而今借着因特网这条无远弗届的便捷通道,似乎又“侵淫溪谷”吹向学术领域和高等学府来了。三四年前吧,也就是适值大洋彼岸的美国因接连爆出两位学者沦为文抄公的丑闻炒得沸反盈天的前后,在我们这里也声电感应似的,正在为北京某高校一位博士生导师涉嫌抄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开初我还以为是个孤立的“个案”,并未怎么在意。可后来传媒上又相继出现了一位副教授和一位副研究员重蹈覆辙的报道,而且据说这还仅仅只是几个已经“浮出水面”的典型事例罢了。学风如此始料未及的滑落,是紧张的教学和考评压力不堪重负,还是被外面世界的物欲横流弄得乱了分寸?是真的劳形案牍时文思枯竭,抑或是为晋级晋升情急得一时犯了糊涂?……不管怎么说,作为“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角色,不惜失掉尊严的出此一策总不免让舆论为之哗然。这不由得令人想起了莎翁《李尔王》一剧里弄人唱的那首诙谐味十足的歌谣:“这年头傻瓜供过于求,聪明人个个变了糊涂,顶着个没有思想的头,只会跟上人依样葫芦”。
有道是:学贵创新,文须己出。治学为文最犯忌讳的就是抄袭和剽窃。泥塑匠做玩具娃娃可以用模子复制,憨木匠也可以顺手将可意的桌凳原样仿造;画家可以照猫画虎,伯乐的儿子也不妨按图索骥……。唯作学问,写论文,搞创作不能简单地拷贝他人著作,也不宜一味地作“克隆秀”。否则,岂不真的要像翰林陶学士那样,落个“年年依样画葫芦”的笑柄吗?
世界上有许多“海妖歌声”似的诱人、迷人乃至误人前程的不良癖好,诸如酗酒、赌博,以及时下某些青少年玩得昏天黑地的泡网吧等。窃以为抄袭剽窃屡遭讥评犹余绪不绝,亦庶几近之。从往昔的事例看,这种人倘若一次得逞并尝到甜头的话,必沉溺其中而欲罢不能。尤其是历史上尚无版权法之说,遂使一些名欲火炙而梧鼠技穷之流,铜臭熏心而又江郎才尽之辈,得以肆无忌惮地侵害他人劳动成果。像我国宋代西昆体诸公及其“追星族”,几乎将李商隐的青衫“挦扯”得鹑衣百结。
由此可见,一经染上抄袭剽窃的劣习惯便为害大矣,它不仅会败坏学风、文风,而且最终大倒其霉的还是自己。轻则有损清名,重则断送功名。以至于有人身后还不断地被人清算和嘲笑。
细察时下一些坠入此泥沼中者的心态,无非是急功近利,心存侥幸。你不能说他们不聪明,不过究其实那只是一种狡猾的小聪明。干什么都想抄捷径,抢风头,占便宜。类似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并不鲜见。如刁钻的田径运动员服用了兴奋剂,惯于走穴的歌星用假嗓应场,贪财的古董商以赝品充真,黑了心的摊贩子兜售注水肉,偷税骗税者打法律的擦边球等。那么说,抄袭剽窃者和这些人的德性比起来又相去差几希?可一旦马脚败露,就不免“形云易破琉璃散”,要当众出乖丢丑,噬脐莫及的。置身于学术界和写作圈子的有为者,正待长辔驱驰,踔厉风发之时,宁可不慎?!邵尧夫有诗云:“若将狡猾为生计,恰像朝开暮落花”。实不啻是一则指点迷津之醒世箴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