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脸上的耻辱

·马福林

台湾著名作家柏杨先生曾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里尖刻地批判了国人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陋习，该书十多年前在大陆上市后舆论大哗，许多人以卫道士的面孔疾呼，认为耻莫大于该书，毒莫过于该书，指责柏杨先生忽视了国人的优秀品质，有意夸大和渲染民族的劣根性，以此来丑化中国人，诋毁中国传统文化，主张封杀。如果当时柏杨先生敢在大陆露面，没准会遭遇没顶之灾。时间又过了十多年，国人的优秀品质非但没有质的变化，反而在传统的陋习上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有些陋习还有蔓延之势。如果让柏杨先生今天来写这本书，其内容将会更加充实和精彩。

由于工作关系，让我有机会跨出国门。在飞往美国的国际航班上，有位同行看上了飞机上的不锈钢餐具，竟然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偷偷地装进自家兜里。我不知道周围的外国人是不是看见了，但我看见了，我当时的感觉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周身的不自在。我没有想到，这位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中国“上人”，其品质竟然低下到如此程度，众目睽睽之下行鼠窃狗盗之事，实在丢中国人的脸。在国外用自助餐，总有同胞喜欢剩饭，此举常让外国人侧目。一次用早餐，我对面的一位同胞竟然夹了8根香肠、3个鸡蛋及其它食物，满满地端了一盘子。我不敢贸然怀疑他的饭量，但我敢肯定他吃不完。许多外国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其中不乏怀疑和蔑视。我太熟悉这样的目光了，立刻就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我以最快速度用完了早餐，从餐厅里逃了出来。时至今日，那个盛有8根香肠的餐盘还在眼前晃动。

在美国考察期间，我所在的团队曾数次为吃一碗面条不惜花费一两个小时城里城外的奔波，每逢此时，我的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沉重和不安。国家花钱让我们出国考察其良苦用心不言而喻，我们竟然为一顿饭花去这么多宝贵的时间，这样的考察还有什么意义？途经芝加哥时，仅仅因为天冷风大，有位团员竟然说国内国外的楼房都一样，连车都不愿意下，实在令人费解。去西欧考察时，几位嗜酒者就连短短的十余天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肚子受委屈，为了逃避海关检查，他们就让大家将白酒分瓶带出，每当他们在宾馆畅怀豪饮，高声猜拳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堆满悲哀和沉重。在公共场合，外国人连说话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唯恐惊动了他人。而我们的同胞竟然如入无人之地，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行为放肆，说话随便，高声喧哗、大声笑闹，作为黄皮肤队伍中的一员，每逢此刻，除了巨大的羞辱，我已经完全没了作为中国人的自豪感。在法国参观巴黎圣母院时，由于游人众多，几个入口处都排起了长队，习惯于投机取巧的几位同胞，面对老老实实排队的外国游客毫无羞耻之感，硬是厚着脸皮插在队列前面。当他们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地向大家炫耀他们的聪明时，我感到的只是羞耻和痛心。他们不仅不为自己的丑陋行为感到羞耻，反而引以为荣，实在太让人寒心。他们也许不知道，外国人最看不起最厌恶的就是自私自利、不讲公德的人，他们竟然意识不到自己是在丢中国人的脸！

在餐厅、在剧院、在公共场所，凡有大声说笑高声喧哗者必定是中国人；乱扔拉圾、随地吐痰叼了烟走路的也一定是中国人；敢于践踏草坪敢于闯红灯者还是国人，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点羞愧之感，似乎是专程来为中国人扬名的，专干那些缺乏教养的下作事。这些不文明的举动常常令外国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他们不明白那些看似道貌岸然、西装革履的中国人怎么会这样没有修养，不讲公德。那种蔑视与厌恶的目光像钢针一样深深地刺进我的心里，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他们虽然不能代表所有中国人，但他们是中国人的一部分，出了国就代表了中国人。他们的羞耻，就是中国人的羞耻，他们的耻辱也就是我个人的耻辱。如果谁要问我在国外对什么感受最深，我会告诉他，那就是当我们的同胞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丑陋展示给外国人时，外国人看中国人时的那种鄙夷的目光。我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让我比这更揪心的了。

随着对外开放政策的更加宽松，还将有更多的中国人出国外观光旅游和参加学术经贸活动，如果我们对民族传统的劣根性毫无察觉，我行我素，国人的形象便要在世界上被大打折扣了。我们的确该为那些丑陋的行为深刻反省了，在社会经济和科技文化大幅度提升的时候，我们的行为准则是不应该依然停留在历史的低品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