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落日

文/韩景波

我家住在蟒岭之北的一个叫杨川的山沟里。门前坡很高，风景也好，在家的日子，我爱在傍晚时分爬上山去看落日，以及在落日照耀下的一派蟒岭群山之景。“苍山落日也圆啊！”当我看到日落西山时呈现的一幅“苍山落日”图景，总要情不自禁地高呼。几十年前放牛玩耍，常在这里看日出日落，但那时为什么没觉出这日出日落的美丽呢？

有人问我：爱看日出还是日落？我答：过去爱看日出，现在更爱看日落。有什么奇怪呢，当人有了些年纪的时候，就会悟出人生的恬淡，犹如赏看“夕阳无限好”，也有真味。

上得山来，找一个地方，先面向太阳或站或坐。你看，那太阳真是美极了，大大的，圆圆的，挂在远方与天相接的山巅上，一派的苍山峻岭逶迤如波浪般，挤挤插插，涌到天边，落日在上，山水大地在下，真真的就是一幅“日出苍海”的风景。久久将心收回，将眼睛环顾四野，可以看到山上能被夕阳沐浴到的树，都被镶上了毛茸茸的金边，山川里能被落日照到的河水，都闪闪发亮，像流动一河的火焰。最美西边的天，可以想象成金碧辉煌的天庭，被火烧云渲染得富丽堂皇。而东边的天，湛蓝湛蓝，洁净而明透，又任你想象成无边的海洋，抑或辽阔的草原，洁白的云朵儿，是草原上的羊群。

山野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蟒岭山在南边的远处静卧着，如巨蟒东西横贯。晚霞够不着的山体褶皱里，沉着成一派暗蓝。这时的太阳却越发显得红亮了，但不刺眼，你可以正眼去看它，看它像一个通红通红的盘子，像熟透了的芒果，像挂在天边的红灯笼……你可以把它当画观赏，当诗品味，当曲聆听……偶尔听到了一两声羊叫，循着声音就见到了对面坡上抑或更远处山上的羊群和牧羊人，羊和人的身上都披着晚霞，看上去像走动在风景画里。山湾儿人家的房子，和房子周围的树，都浸润在温暖的夕阳下，看着，有恍惚走进童话般的美丽。不时有一两处炊烟从人家处升起，没有风，烟柱直直升起来，升上了蓝天，和云溶为了一起。开始有归鸟的鸣叫传来，打破寂静，像是给这风景画谱上了美妙的音符。

太阳要落了，半边脸已沉没到山浪里，实在像含情脉脉不忍离去的痴心情人，或亲朋知己的离别，在远方将要消失的地方一步一回头地留恋、回眸。这时，大地上不再是苍郁一片，而是红亮的，斜射的夕辉将千山万壑廓出有明有暗的层次，使大地似乎有了立体感。但这一切只是瞬间。瞬间，太阳的影子就完全不见了，大地立时失色，渐渐暗淡起来。可是，实在没有想到，这时天地之景竟然忒美：看啊！西边的半边天由红渐淡成黄色，洁净透亮；而大地的颜色则渐成黑色，山峦、树木、河流、人家什么也看不清看不见了，但一处两处三处，及更多处人家的灯光从四面八方亮起来，天地浑然成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