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下河”也风流

卓月

我这人活该穷折腾的命。有个工作没几年，见了巴掌大个世面，怕家里经济情况不好，因此影响自己娶媳妇，急忙忙借债拉帐，务弄了五六十架木耳。偏又命薄，那菌种点在棒上不生木耳尽长黑炭菌，活活把我一千多块砸里边了。吃这一亏心下不服，第二年又赶回一群羊来，大大小小二三十只，阵容倒也壮观。内行一看：没情况，土种劣羊，卖肉没斤两，卖皮不值钱。可怜三千块买了一群活宝，让家里人放了三年，落一地埋怨不说，到头来，卖不脱手，给吆到我工作的镇上来了。那一天，赶着几十头毛蛋羊，走街过市，我一天茶饭不思，不是人劝得紧，非跳楼不行，好歹八百多块打发了出去。回头瞅那帐单，指天发誓：今生今世，一不再借债，二不想发财！

好在，老天爷偶尔也发善心。正当我面对帐主子腿肚子转筋的时候，有位傻女子竟答应做我老婆。真个邪门！我急急地把催命大爷送走，锁紧抽屈，穿着十七岁生日穿过的那条裤子，跟她领了结婚证。归途她问：“你南方人啊，裤脚老是只齐腿梁子？”我假作听不着，只拉着她到穷家里过日子去也。

我打心眼里谢老天爷给我送来这位活菩萨。彩礼没要一根草，结婚没买一根线，现时这年月，哪找这事儿啊！好歹，她还有份儿工作呢！小日子忽忽呀呀地过了不到一年，我这漏嘴也就把家底儿全透给她了。她吓傻啦，我穷她有谱，可没想到还有一河滩烂帐，“可怜见，田小妹，上了呀贼船。”我编了一句唱词取笑她，她却瞅着帐单直掉泪。她说，好怕！过了不久，老婆坚持辞职学

艺，反正她那一行人多为患吃不

饱饿不死真没劲。我说这正顺了“下海”大势好得没法说。到省城学了三个月，靠了过去一点老功夫加上新功夫，她跟姐姐在县城开了家裁缝店。这期间我任劳任怨，跑前跑后差点累趴下，夜夜守店，潮湿的小屋让耳朵眼都长出了莓菌。几月下来挨罚交费等于白干，老婆犯愁：照这样，哪辈子搬掉债山！我一拍胸脯：你好生休养，债有我呢！老婆望我瘦得象猴，二十大几竟象个干巴老头。筹思良久，说出一办法：县城海大水深，人多手稠，还受公家人私家人期负，不如回到黑河边，开一小店倒比这里强多呢。我想，海下不成下下黑河倒也不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原盼着夫妻相守，她竟有勇气回到百里外的山里去，真不由对活菩萨更敬几分。

说风就雨，立即搬家，几天后新店开张，没想到老婆这回“打虎上山”“下河”做衣裳卖布生意特别好。前不久还来信，语气轻松真是前所未有：放心吧，你一门儿心思干你的事。这里黑河水养人，我跟你女儿都红白胖胖的。债的事你甭犯急，三两年准还清。你该吃就吃该穿就穿该买书就买书，大老板我这儿给你做后盾呢！

嗬！这回竟折腾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