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

梦溪/文

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烦恼——我是近视眼，却不习惯戴眼镜。即使我睁着两只看人看物都模模糊糊的眼睛认错了人，也受不了戴上眼镜后耳根、耳朵、鼻梁等等浑身都痛的罪。可以想象，我为此出现过多少不大不小的尴尬，也为此吃过多少不大不小的苦头。　

一次下班，眼见一浅白色条状物横置于地，我心中不禁暗问：“谁这样粗心，将莲菜丢在了路上？”骑车刚过，忽听后面一女高音惊呼：“啊！蛇！”我一惊，忙下车急问：“蛇，在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至跟前，却见蛇不见莲菜。我心中暗庆：“幸亏没戴眼镜，要不然一身冷汗是免不了的。”

没戴眼镜，也有“好处”，我心中大喜。一次上街买东西，见一些浅棕色圆状物堆于地上，便问摊主：“核桃多少钱一斤？”摊主一愣，反问道：“核桃在哪？”我用手一指，摊主笑道：“那是猕猴桃！”我不禁赧颜离去。

一日与朋友走进商店，看见柜台旁有一位漂亮的售货员长时间地对着我甜甜地笑，出于礼貌，我也笑着走了过去。朋友将我轻轻一拉：“那边没人。”我这才恍然大悟，那甜甜地笑着的售货员原来是橡胶做的模特儿。

但有一次的苦头令我不得不戴上眼镜。那时我刚到单位上班，第一次参加大会。会上，那位六十多岁的老领导（事后我才知他才不过四十五岁）讲话，那老领导除了两颗尖尖的门牙之外，嘴里黑洞洞的，讲起话来很高很响也很长，许多人禁不住直打瞌睡，但我睡意全无，不是我对领导的话感兴趣，而是因为我怎么看老领导的这张脸全然一副在阳光底下迷着眼，张着嘴打哈欠的“猫”（请原谅，我在这里丝毫没有攻击老领导之意，只不过是我将人看走了样），而且这时老领导也轻轻打了一下哈欠，我禁不住笑出了声。领导厉声斥问我为什么笑，听领导的声音挺严厉的，但却见他脸上微微含“笑”，我也就笑着回答了，结果那一年因态度不认真而推迟转正。

正因为如此，我戴上了眼镜。于是，眼前的景物变得如此明亮、如此清晰，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是在何等昏暗的情况下度日的。

走到路上，碰见熟人，我热情地打招呼，却见人家冷冷地与我相对而过。我心中顿感凉意，悻悻然与朋友谈起，朋友却说：“你戴上了眼镜，别人没有认出来。”

以前的我总见人人脸上含“笑”因而我也笑对人人，但如今我忍着各种不适，戴上了眼镜。正因为我戴上了眼镜看得太清，所有人脸上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对我者，我笑对人，淡对我者，我淡对人。但这样我又失去了许多“笑”脸。我不想失去这些“笑”脸，更不想失去以前脸上含笑，心中含笑的愉快。我真想摘掉眼镜，却又恐步前车之辙……

戴好？不戴好？你不知道，此时的我有多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