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忍我

朱百强/文

女儿刚过周岁，母亲便带着回了老家。由于我终年地忙，三年里竟未回老家，女儿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个呀呀学语毛茸茸的小妞妞。这中间空闲时就想起女儿，便不由得用想象刻画着女儿的形象：她长高了，白了胖了，整日守着奶奶，见了陌生人羞怯，就往奶奶身后躲；没人的时候手搭在小嘴巴上用奶气十足的声音唱“小小牵牛花”，缠着奶奶要上学去；问奶奶：我爸呢？……便更激起我强烈的思念，取出母亲寄来的女儿的照片要仔仔细细瞅一遍。这样想着，适逢就有一次出差的机会，我就得意忘形的回去了——我要给女儿一个意想不到的喜悦。

不想一进院门，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不静的倒是猪们鸡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说：“你再叫，我打死你，奶奶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叫了。”仔细看，见猪栏外扒着一个穿绿底白花小衫扎两个小辫的女孩儿手里拿一根树枝在打猪。这不正是我的女儿吗？我急切地走上前抱起了她，在她脏乎乎的小脸上亲吻，她却使劲推开我的头惊讶地问我：“你是谁？”“我是你爸爸。”她说：“去去去，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是你这样子。”她硬是从我身上挣脱下来。我忽然明白由于常年分离和女儿已拉开了一段距离，心里一阵难过。便笑着问，那你爸爸是什么样子呢？她眨巴眼睛想了想说：“我奶奶说，我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挖煤，那煤能烤火还能做饭。我爸爸忙，没空看我，我爸爸坐火车才能回来。”我看着女儿满脸的稚气笑了，忙掏出水果糖给她手里塞，她却怎么也不接往后退着说：“你是生人，我认不得你。我奶奶说乖娃娃不能吃生人的东西。奶奶说不要生人进我家院子，你快走，你走。”她说着把我往外面推。在这尴尬的场面产生时，母亲走进院子惊喜地说：“萌儿，你不是要你爸吗，这就是你爸，快叫呀。”女儿并不叫，急步跑在奶奶身后躲起来，小鸟出头一样羞答答地怔怔地望着我。我忙上前紧紧地抱着女儿，心里酸楚楚的。

一连三天，尽管我怎么逗她给她吃这吃那也没能从她嘴里哄出一声“爸爸”来，直到一天中午她和别的娃娃打架才哭着从村街上回来，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句“爸爸呀”。我疯了似地搂着女儿，在她的小脸上亲，说：“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爸爸在女儿的心目中，是一个坚固的依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