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散文）

文/周矢

出玉祥门往西原是本市最宽阔的马路。

马路两侧长着也是本市最粗最大的树。

那是四排法国梧桐。因为路宽，足有七八十米，修路的便在路中修了一条窄窄的林带，叫做街心公园，一条路便变成了两条，两排树便成了四排。四排树都长得水桶般粗了，到夏天，虬枝丛生，绿叶蔽天，树与树之间便成了最好的荫凉地，大庆路的林荫与南京有名的总统街可以一比了。

但市民们多半不知道，这些树是我和我的同学们在四十年前一棵一棵种下去的。

那时，我在西安仪表厂技工学校的铣工班读书，年龄是十六岁。那时这条路刚刚在修，我也刚进入这座城市。那时路上刚铺上石子，我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在石子上感到一双脚硌得很疼，脚疼的时候就很惊奇这路竟如此的宽，从校门口到宿舍区穿过空荡荡的马路似乎要走很久很久，我就想，西安真是大城市，连马路也修得无边无际又宽又长一眼望不到头。

有一天，老师突然通知我，从今天起，每天晚饭后不上晚自习，每天去马路边种树。

那时我当着副班长，我们拿着铁锨挑着水桶扛着法桐树苗去种树了。我走在队伍的一侧，喊着“一二一”的口令，趁着有风或者无风的黄昏走到这条宽阔的马路上去了。男同学女同学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列队走过学校门口，大家为逃避了晚自习而兴奋不已。老师说，洞要挖八十公分深八十公分圆，老师还手拿实习场的卷尺一个洞一个洞地检查直径和宽度。老师又说每种下一棵树前每个洞里都要浇半桶水，把泥土和成泥浆后才能放下树苗，老师说这样成活率才高，还跟在我们旁边背着手检查。老师是女的，名字叫王惠琴，其实大不了我们几岁，也从技校毕业不久。因此我心里便不服，偷偷地利用副班长的职权在一个路角的洞里没有把泥和成泥浆种下了一棵树。我这人天生好奇，我要试试这棵树能不能活。

要是有心人去看一看，你会发现劳动北路路头上西北角的那一棵树比其它的法桐要细得多，那就是我做试验的那棵树。后来，其它的树都长得很好，那棵树却死了，后来便好几年没有人管过那个空档，直到西安市园林局想起来补了那棵法国梧桐，那已是好多年之后的事了。

但后来有那么一天，我仍然很骄傲地对儿子说，这些树是我种的。但我没说那棵死了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