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文/吴梦川

一不留神，日历就翻到三月，常识提醒我，又是桃红柳绿时了。

当三岁的女儿唱着“春天在哪里”蹦跳到我面前，要我带她去找春天时，我的心竟象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我似乎有好多年都没有见过春天的模样了。

在我生活的地方，天空永远是蒙蒙的灰，空气永远是沉沉的闷，道路永远是惨惨的白，人们永远是匆匆地行，除了因气温带来的衣着厚薄的变化在无声地演绎着季节的更迭外，我实在感觉不到更多来自自然的讯息。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领着女儿出了门。这次我没领她上公园，而是踅上了一条郊外的路。这是一条偏僻崎岖的土路，曲曲弯弯通向乡村腹地，除了牛羊和农人外，平素鲜有外人涉足。女儿欢天喜地，只顾撒开脚丫往前奔，飞扬的黄土将她一路包裹过去，竟象一只撒蹄刨土的小牛犊，倒也十分地和谐。

太阳暖洋洋照着，天边挂着几缕细若游丝的云彩。女儿不时抬头望望远山，一脸的惊忧迷茫：“妈妈，这儿有没有大灰狼？”我用坚定的口气说：“没有！这儿绝对没有！大灰狼都跑到城里去啦！”路边有个锄地的年轻村姑，倚了锄头望着我们母女俩友善地笑。

吃草的牛羊、开花的蒲公英以及鸡鸣、犬吠、虫爬等等，这些大自然的天然景物给予了女儿无尽的惊喜和乐趣，一路走过去，一路都有女儿的新发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户农家的宅院边：

数间黄泥瓦屋，几畦豆苗瓜秧，一道篱笆，一篷竹林，围成一个清静整饬的农家院落，院内一农妇正浣洗衣裳，田头两三人在锄草翻地，院前有半亩清塘，浮水鸭数只。

女儿发现了鸭子，兴奋地叫起来，扬起小手开始大声点数，受惊的鸭群纷纷弃水登岸，振翅高鸣，女儿急了，一只手只管在空中乱点，七八只鸭被数成十八还不见停，惹得院内浣衣的农妇不停地朝我们咯咯直笑。

走得有些累了，我们便在路边一处田垄上坐下来歇息。这是一片向阳的坡地，沟畔的灌木丛己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和煦的微风顺着山坡滑下来，青青的麦苗便泛起了浅浅的波浪，不时有两只粉白的小蝶扑朔其间，象浪涛中的两叶白帆。

我侧头望望三岁的女儿，风正把她的短头发吹得向后飘起来，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健康鲜嫩，惹人怜爱。此时此地的她，不就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乡间植物么？在春天的雨露里拨节，在泥土的养分里滋润本色，多么鲜活水灵的生命！

我忽然感动了！在这个春日，在这片乡村，在这条田垄上，一个暂时逃离了城市和人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人，一个渴望亲近泥土或猝然被泥土亲近了的人，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童年，所有的花朵就在她心里“霍然”开放了。

就这样，我和女儿相依相偎坐在田垄上，四周静寂无人，阳光暖暖照着，风儿柔柔吹着，我们嗅着泥土和庄稼的气息，听着头上的鸟鸣和脚下的水流声，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梦里花开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