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鼾
[贵阳] 邱红波
头晚严重高烧,恰好妻子又不在身边,倒水喂药就成了母亲的责任,那一晚,自己真是烧得迷糊,话也说不得,只见母亲那庞大的身影在床头游动,遮掩着灯光忽暗忽明,如我的晕幻。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已记不清了,半夜略一转身,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把被盖好,不然又凉着了。”话音未落,母亲的手已忽悠过来,帮我牵好被角。原来,母亲怕我半夜难受,索性就睡在我身旁,母子俩就这么躺着,让我还有些难为情,记得前些日子我开玩笑,让母亲与我和衣而躺说说家事,她还极腼腆,如今,她这么干脆就睡了,足令我忐忑。
母亲的鼾声不时就响了起来,我却失眠了。她沉重的呼吸象是在向我讨要什么,即使在夜阑,我仿佛也能窥见她的倦容,母亲年轻时从不打鼾的,记得她曾经对我说过,还频频抱怨过我那夜里专扯风箱的父亲,如今,她却犯忌了。
念头刚一动,不知怎的身子也动了动,刚才还在打鼾的母亲突然警醒,用着一种很清晰的声音说:“盖好没有?”我非常不耐烦地回她;“好好睡你的觉,哪有这么多操心的?”母亲嗫嚅着,很快又进入梦乡,顿时鼾声又起。
正想着儿时同母亲嬉戏的事,母亲又是一醒,突然对我说:“小便不?你昨天喝了很多水呢。”其实我早有这想法了,只是身体软得象滩泥,于是就强忍着,对母亲的问话保持沉默,母亲以为我是睡了,翻身而卧,她看不见我的泪水,已涌流如注。
母亲辛苦几十年,就摊上我这个多病的儿子,病到危处时,她流的眼泪比我还多。住院时,母亲和妻轮流守看我,为了省一天的床位费,她却执意不睡空着的床,两个长凳一拼,就成了她的睡席,可惜那时我睡得沉,不知道夜里母亲有没有鼾声,但我却知道母亲夜半常起来,给我倒水或是摸我额头,极象我三岁时的情景,可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
没想到,一夜几次警醒的母亲还先于我起床,在她梳头时,我告诉她:“妈,你打鼾呢。”母亲一惊,象不认识自己似地喃喃说道:“我也会打鼾?”我没有回答,心里想,打鼾,说明母亲老了,而时时会鼾中警醒,又说明母爱,就是这么神奇,就是这么伟大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