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过春节

汪效常

自改革开放以后，生活显著改善，过春节一年更比一年好。抚今追昔，使我想起了那个“独在异乡为异客”过春节的凄凉情景。

鄙人是1965年调到商南县农业局任职的，1966年腊月，在“一月风暴”中被群众组织夺了权，靠边站了。被安排到军管组农业办当差。当年引进的玉米双交种收成不好，许多地方的群众要求政府赔偿。县领导派我同几个干部下乡“扑火”，并允诺我腊月24以后再回家过年。

谁知老天爷专门跟我作对，24日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城后的双尖山成了皑皑银山，公路成了积雪尺余的银带，街上的行人不时滑倒。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迫使开往西安的唯一的一辆班车（卡车）停运了。那时的交通状况今人是难以想象的。我家在镇安与山阳交界的大坪镇，虽然离商南不到三百公里，回一趟家就得四天。第一天到西安（商县至镇安无班车），当晚只能买隔日的车票，第三天到县城，第四天步行50公里才能到家。这样，我就只得在商南孤苦伶仃地过年了。

除夕这天，远路的职工早走了，家在县城附近的职工不见踪影了，偌大的县政府大院只剩下我与炊事员两个人，沉寂得再不能沉寂了。吃“团年饭”时，那种排长队打饭的热闹场景不见了，只有我单影只来到机关食堂，交了粮票和代币券，炊事员给我盛了饭菜。现在也记不清菜名了，反正是清水煮萝卜、醋溜白菜之类，顶多有二两大肉也就不错了。大师傅的厨艺本来不错，但我心中好像打碎了“五味瓶”，压根儿尝不出菜的味道来，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匆匆离开了。

我回到宿办合一的房子里，头脑一片空白。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京胡，调了调弦，便自拉自唱起来。当时心烦意乱，胡拉乱扯地都唱了些啥记不清了，但有两出戏是一定唱了的。一是《苏武牧羊》中的“汉苏武牧羊在北海外……”二是《坐宫》中的“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老娘不由人泪洒胸前，眼睁睁高堂母难得见，儿的老娘……”唱到这里，我眼睛湿润了，喉咙哽咽了。

父亲去世了，家里尚有年逾古稀的老母亲，还有贤妻及三个不满十岁的儿女。“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们在吃“团年饭”时缺了我这个主心骨，肯定也是以泪洗面、食不甘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