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车者说

[西安]　高信

正月初三，一大早没有接到有客人要来的电话，赶快下楼骑车上省书馆。

推车到存车处，往日的收费小屋已经不见，只有一位在清冷中裹着大衣百无聊赖的小伙子来招呼存车。这就使我感动：大家都猫在家里欢度春节，喝酒打牌吃饭聊天会友应酬攻关，即使仍然上班的诸如图书馆的先生小姐，也都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为读者服务，惟有这看车人在露天坚持岗位迎来送往。我对小伙子说：谢谢您了！大冷天还在这儿！顺手递给他一支香烟。小伙子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看也不看我，只喃喃地回答说：没办法呀！前几天老板让春节值班，工友都不愿意，忙碌了一年，该歇歇了，谁都是这样想的。老板急了，要给加值班费，可还是没人吭声。我看老板可怜，就说，我来值班吧。其实，老板有啥值得同情的？他纵然不是大款，也是吃香喝辣的小款。我心里真正同情的是象您老先生这样的读书人。说到这里，他从耳朵上取下香烟，捏在手里，在鼻子上闻了闻，看着我，问道：您老有六十了吧？我笑着，点了点头。他继续说，象您老这把年纪，今日还骑个破车赶来看书看报，为的啥呢？您当然不是为升官发财，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无非是个爱好，是个习惯，您说是吧？不等我表态，他又说：我在这广场上看车子，也好几年了。我总想不透，这大街上小卧车一溜一串，永走不完，可怪，没见过一辆车停到这里，下来人进去看书看报，也让我们看车的多挣几毛钱。有钱的有权的，大概都有学问，用不着看书看报吧？他一边说，一边鄙弃地露出一丝不屑的嗤笑，接着说，我看了多少进图书馆的老老少少，有的挎个书包，步行而来，夏天，热得汗流浃背，冬里，冻得缩头缩脑。有的象您老先生，骑个破车，三毛钱存车费还和我磨牙砍价，生怕亏了他。有时颇烦了，干脆不收费，放他一马。读书人，又是老人，不忍心刮他的板油呵！看来这位看车小伙还满有同情心，我的好感油然而生。索性替他点着香烟，想再听他聊聊。小伙漫不经心地吸着烟说：天冷，您老快进去暖和暖和去吧！看到他又要忙了，我只得掏钱付费。小伙赶紧按住我的手，连说不要不要，抽了您的烟就不能收您的钱呵！死活塞给，终是不收。后来听一位读者说，今日存车费涨到五毛了，比平日贵两毛。记得存车时发现，存车场仅有自行车十二辆，按五毛算，也不过六块钱。这六块钱中，小伙子又能分得几个钱呢？而我的五毛竟被他拒收，心里真不是味道！